十四章
瀟兒……她突然身子一震,想起那句“再見是仇人”,心痛的無以復加。然而,冷遲的那句瀟兒一直和嫣兒在一起,更讓她心突的一下,便慌了。正想開口問,卻見冷遲的神情變得愧疚而傷感,自責道:“我不知道她是嫣兒,還罵了她,說她出身低賤,不配為後……我真後悔,傷了她的心……”
她只覺自己的心不斷的往下沉,卻怎麼也到不了底。猛地推開冷遲,踉蹌大退三步。不配為後?她雖身在金國,但封國立後風波,她卻是一清二楚,被指責不配為後的人,還能有誰?“你,你所說的……是魔宮宮主,如陌?你是說……她,就是嫣兒?”
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有一絲細微的希冀,希望不是,不,千萬不要是她,她在心裡祈求著。但是冷遲的話卻讓她徹底的心死絕望:“心言,你知道?不錯,她就是我們的嫣兒,她為自己取名為如陌,瀟兒說,是再見如陌路……”
他不明白她為何忽然變得絕望起來,心疼的朝著她走了過去,但他每跨出一步,她便後退一步。方才還滿漢希望的眼眸此刻卻是滿滿的悲痛和不願相信,指尖她一手抓緊了胸前的衣襟緊緊按住胸口,指尖泛白,大口的喘氣,淡薄的身子似站立不穩,微微搖晃,彷彿風雨之中飄搖欲墜的殘花敗葉,沒有生氣。
“心言……你,怎麼了?”冷遲心痛的望著她,遲疑的上前,卻被她突如其來的大聲喝止:“你站住!別過來。”
他連忙頓住腳步,不明白方才還好好的,怎麼轉眼間又變了臉。“心言,你到底怎麼了?”
岑心言不穩的身子仍在一步一步,慢慢往後退著,一直到背抵牆壁,再無路可退,倚靠著牆,眉頭緊鎖,閉上眼睛急喘,腦海中混亂一片,滿滿的都是那句:再見如陌路?再見,如陌路……
如陌?嫣兒?魔宮宮主?她忽然笑了,笑得,很悲哀。不可能,她不信,不信!
遂然睜開雙眼,凌厲,憤怒,怨痛交織,抬起的手,直指著他,在半空中,止不住的顫。“冷遲……你騙我!你根本就是想報復我,報復我當年害死嫣兒,所以,故作想與我修好,說嫣兒還活著,想而再來狠狠的打擊我……以報當年之仇。對,一定是這樣,一定是……冷遲,你好殘忍,你,真的很殘忍%”
她像是瘋癲了一樣,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時而瘋狂的搖頭,時而又不停的點頭,自說自話,更是自欺欺人。冷遲擰眉望她,想朝她走過去,卻見她防備相望,一副不許任何人靠近的模樣,不解的問道:“心言,你誤會我了,如陌確實是我們的嫣兒,我告訴你嫣兒還活著,是為了讓你寬心一些,怎麼會是打擊你呢?”
寬心?哈哈……她不可抑止的笑起來,大笑。聲音卻是滿滿的絕望,道:“如果不是打擊,為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她?難道你不知道嗎?就在兩個多月前的武林大會上,魔宮宮主……我一劍,刺進了…刺進了……她的身體……很多血,她,流了很多血……然後,然後,然後……我一掌,把她打下了……萬、丈、懸、崖……”她開始語無倫次,每一個字,說得那樣艱難,卻仍然在不停的說著,彷彿要證明著什麼。
冷遲的身子完全僵硬,因為這一訊息,從心底透出的冰涼,令他如木雕一般,完全失去了反映能力,怔怔的望著那個幾乎是狂亂的白髮女子,半響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心、言……你,你,你……”
這究竟是造的什麼孽啊?他閉上雙眼,無力而絕望。
岑心言逃離一般的出了密室,他頹然跌坐,手撐著潮溼的地面,心也跟著潮溼。原以為,前路是光明的一片,原來,那只是更加黑暗的深淵,永遠也望不到邊。
岑心言跌跌撞撞的回道寢宮,大聲喝到:“出去,全都給我滾出去,沒本宮的吩咐,誰敢進來,本宮叫他人頭落地。滾。快滾……”
她再也沒了平靜的高貴冷靜,像是瘋了般,嚇的一屋子的奴才戰慄著惶恐退下,守在外面,聽著屋裡不斷傳出的物品碎裂之聲,個個縮了縮脖子,大氣也不敢出。
寢宮之內,早已是一片狼藉,再無完整貽誤,她身子一軟,趴在地上,身下是碎玉殘片,割裂的肌膚,有溫熱湧出,她卻半點知覺也無。時而仰天大笑,時而悲聲痛苦,反反覆覆。
迷濛的眼前滿滿的都是那張銀色面具下,一雙驚痛的不敢置信的眼眸,還有那滴落到劍身的悲傷淚水,以及熙和劍帶出的殷紅鮮血……
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那名女子明明佔了上風,卻在見到她的面容之後,那把劍停在半空,遲遲不曾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