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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頭一次想到,他也不可能一直這樣生活下去。
與一個看上去態度沉靜理性、並沒有刨根問底習慣的女孩子在一起,他想,應該比較容易。
一起看電影、吃飯、散步,這樣清水的約會讓他沒有負擔,算是他空落落的生活的點綴。他行事謹慎,不願意貿然將兩人的距離拉近,而她看上去比他更慎重。她不抗拒與他相處,卻似乎保持著一個隨時說再見的狀態,讓他多少有些意外。
慢慢地,這個姿態差不多與他同樣從容的女孩子越來越多地佔據了他的心,讓他有了新的想法。
意識到甘璐決定抽身離開時,尚修文正坐在酒吧裡陪馮以安喝酒。
他也曾經有過買醉的日子。
在w市,他白天處理著公司即將結束經營面對的千頭萬緒,到了晚上,他偶爾去酒吧,更多的時候則是獨自在家自斟自飲。那段時間,他基本上把家中的存酒喝光了。只是酗酒並無助於忘卻,第二天頭痛欲裂,一樣得面對繁雜而令他痛苦的局面。
到本地定居後,他不想讓母親擔心或者煩惱,既沒在家喝酒,更沒去流連夜店。實在煩悶得無法忍受了之後,他跟吳麗君打了個招呼,去了英國,與尚少昆碰面。
然而因為父親的去世,兄弟二人多少有了隔閡,沒法再做到和以前一樣無話不談了。
終於有一天,他獨自去酒吧,喝到醉倒在倫敦街頭。尚少昆找到他時,他已經被小偷洗劫一空,一文不名,周身一片狼藉,與流浪漢沒有二致。
尚少昆將他接回倫敦郊區的住宅,丟在前院,開啟了澆花的水龍頭,對著他一通猛噴。那時是三月份,天氣還很寒冷,他瞬間全身溼透,凍得止不住發抖,卻哈哈大笑,全不以為意。
尚少昆蹲下來看著他,眼睛裡滿是痛楚,“叔叔如果還活著,也會為你難過的。不要這樣糟蹋自己,修文。”
少昆頭一次與他提起他的父親,他收斂了那一陣狂笑,隔了半晌,點點頭,“好。”
從那以後,他再沒喝醉過。
聽著馮以安絮絮訴說,他並不以為意,也沒開口勸解他,只由得他一杯一杯借酒澆愁。他想,在人生的某個時候,酒精似乎能充當最好的疏解。另外,他們兩個人都一樣清楚,男人之間的友誼並不體現在相互刺探內心上,大部分時候,他們要的只是一個瞭解,並不需要具體入微的安慰。
他晃動酒杯,眼前浮現的卻是剛才分手時甘璐的神態:她微微含笑,帶著一絲瞭然與釋然。他知道,不管他的意願如何,她肯定是不願意再與他保持這樣淡淡交往的距離了。
馮以安一向的煩惱是對辛辰的內心無從把握,而他差不多知道甘璐所有的想法,卻並不認為就能把握住這個女孩子。
他唯一確定的是,在遠離了年少輕狂的舊日時光後,與甘璐的交往,將他的生活差不多成功地徹底拉回了正軌。這樣不知不覺突破他心防的溫暖、親密、坦然,他已經不可能放棄了。
那個深夜,他送馮以安回家後,轉頭開車去了甘璐租住的地方,按響了她的門鈴。
不到兩個月後,他向她求婚。
淡青色煙霧一經吐出,便迅速散開。他彈落菸頭吊著的那截菸灰,沒有了剛才迫切想抽菸時的那一陣煩躁,心情卻依舊灰暗。
再度站到一個必須由他來應對的艱難局面前,他並不在意。即使事態的發展已經不在他掌控之內,他也自信能夠應對。現在讓他心神紊亂的是他與甘璐之間的關係。
他手扶欄杆向下看去。在他眼前,是他已經定居七年並適應下來的城市,帶著鬧市區特有的喧囂,哪怕是到了深夜時分,也仍在悄然運轉中,並不曾停頓,更不可能靜謐。
在他身後不遠處的臥室內,躺著他的妻子,她的腹內有他們的孩子。
他知道他已經失去了甘璐的信任。她會信守她的承諾,可是大概她以後都會用這種冷漠而理智的態度對待他了。
這是他的生活,是屬於他所有的一切,他不可能眼看著他們的婚姻走向窮途末路。
只要他們還在一起,他還是有機會的。他將香菸摁熄,這樣告訴自己。
尚修文再次去了J市。甘璐平靜地答應他臨走時的所有囑咐,但依然拒絕對他此行的行程與目的表現出一點兒有興趣的樣子。
她想,她沒有能力讓自己表現得“合理”到那一步,繼續充當一個賢惠周到的妻子,關心老公的一切——現在想要表現成那個樣子,未免需要太多的演技與努力。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