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餐桌上一向只有低微的咀嚼聲、碗筷湯勺的輕碰聲。
兩年前,甘璐與尚修文度完蜜月回來住的第一天,晚上吃飯時,隨口談及學校裡的趣事,她講得開心,居然沒注意到尚修文的回答只是簡捷地“嗯”、“哦”,而吳麗君根本毫無反應。晚上回臥室後,尚修文委婉提醒她,她才如夢方醒,臉慢慢漲紅,有點惱怒地責怪他:“幹嘛不早跟我說?”
尚修文沒當一回事,抱著她笑道:“結婚前我們一塊吃過飯,你表現得很矜持呀,我還以為你看出我媽的習慣了。”
甘璐婚前只與吳麗君吃過一次飯,吳麗君固然話少,尚修文也不像其他人,碰上這種場合便要盡力將氣氛攪熱鬧,他表現得跟平時沒有兩樣。甘璐唯一看出來的是吳麗君待人接物冷淡,似乎並不喜歡她,不過她也不在意,事實上她倒是很怕一個熱情似火問長問短的婆婆,情願彼此客氣禮貌相對。
不就是吃飯時不說話嗎?她想,她能忍。
與孀居的婆婆一年多共同生活下來,她早就知道,她當初的想法太簡單,需要她忍的,當然遠不止一個進餐時的緘默。
吃完晚飯,甘璐洗好碗筷,順便再將家裡收拾一下,鐘點工主要負責每天買菜做飯,然後一週做一次衛生,其他時間的清潔工作就由甘璐負責,好在家中人員結構簡單,每個人在吳麗君的要求下都有良好的習慣,房子雖然是接近200平方米的複式,每天稍事打掃一下倒不算費力。
甘璐整理完畢,吳麗君也完成了飯後休息,換了慢跑鞋,準備去附近公園散步。她從玄關處特意為她準備的圓筒狀換鞋凳上站起來,這才慢條斯理說了今晚的頭一句話:“你也該管一下修文,他最近應酬似乎太多了一點。”
怎麼管?甘璐微微一笑:“等他回來,我會跟他說。”
吳麗君眉毛一挑,端正的面孔上現出點似笑非笑。她中等個子,身材保持著合理的略略豐腴,腰背筆直,目光如電,淡淡地說:“當妻子的都沒意見,倒是我多事了。”
她轉身出門走了,甘璐有點好笑地看著門在她身後關上,當然,這也是她忍了且習慣下來的一部分。吳麗君修養極好,等閒喜怒不形於色,卻真說不上好相處,想到好友錢佳西在她婚前曾鄭重警告她,不要嫁給有寡母的男人,更不要住在一起,她只能暗自搖頭,承認佳西比她想問題深遠得多。
不過尚修文最近應酬的頻率似乎確實高了點,而且偶爾會帶著點醉意回來。本來幾個月前他們已經商量好開始要孩子,她努力克服心底的遲疑和畏懼,減少了對著電腦的時間,他也幾乎戒了菸酒,還趁她放暑假,特意帶她去海邊度假,兩人玩得十分放鬆開心。可是兩個月下來,她的生理週期毫無改變,不免有點著急,尚修文安慰她:“封山育林非一日之功。”
她“撲哧”一笑:“你得加油播種。”
尚修文大笑,戲謔地看著她:“這該不是變相抱怨我的能力吧。”他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那今天晚上不許叫停。”
她畢竟結婚時間不算久,還老不起面孔,不由得有點窘,推開他探入她衣內的手,可是哪裡擋得開他接下來的擁抱。
第一章(下)
似乎是甘璐這學期開學後不久的某一天,尚修文突然重新喝起了酒,和她做 愛時自覺戴上安全套,面對她的疑問,他只笑一笑:“最近生意上應酬太多,以安又失戀,心情一直不好,我只能頂上去,過一段時間再說吧。”
馮以安是尚修文的合夥人,甘璐見過他的女朋友辛辰,是一個做平面設計工作的漂亮女孩子,兩個人看上去關係不錯,馮以安甚至說到想和她結婚,沒想到卻一下風雲突變分了手,以前他比尚修文工作努力得多,出了這事後,意氣頗為消沉,情緒時好時壞。甘璐未免有點感喟,她想這個理由很充分了,當然不再多問什麼。
甘璐做完家務,上樓到書房備課,學校讓她報名參加了一個全市範圍的青年教師教學技能競賽,她儘管對這件事沒多少興趣,可是教著副課,又沒有積極爭取當班主任,已經沒有了評中級的必要資歷,再不參賽,恐怕在學校裡更是出頭無望,只能花時間認真準備多媒體課件、寫出教案。
吳麗君散步回來後,甘璐照例下樓將牛奶熱了端去給她,然後回來繼續工作,到10點半鐘,去特意鋪了塑膠墊的露臺上跳二十分鐘的繩,這是她堅持了很長時間的運動,跳完繩後帶著一身大汗去洗澡,到11點鐘準時上床,看一會推理小說,然後睡覺。
尚修文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她並不知道,只在迷朦中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