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淡淡掃了她一眼,打斷了她的話:“你久不來我這裡坐坐,忘記我幾時晨起也不稀奇。”
大姨娘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林媽媽見著,呵呵笑道:“論到服侍人的功夫,我自然差不離。姨娘這些年,處處有人伺候著,想來也比不得從前了吧?”
打人不打臉,林媽媽這樣,幾乎是戳著大姨娘的脊樑骨罵她是丫鬟出身了。可林媽媽為人處事一向有分寸,幾乎從未有過這樣不假辭色的時候。況且還在大太太面前這樣羞辱她……
大姨娘神色大變,臉上笑意全無,暗恨不已。正欲爭辯幾句,大太太已經端了茶。
大姨娘滿肚子火氣只好嚥了下去,可到底意難平,眉目間難免露出了幾分急躁。
大太太看著,神色更冷。
而墨荷正和溫瑾言說起大姨娘的事:“聽說昨日下午,大姨娘去外院了。”
內外院之間只有東西門可以出入,看門的婆子最是嘴碎,有點風吹草動都喜歡以訛傳訛。不過大姨娘一個大活人,在內外院間走動,那些婆子倒也不至於捏造謠言。
“去做什麼?”自從拒絕了大姨娘後,溫瑾言一直很留心她的動靜。
“據說是去找大老爺了。”墨荷強忍著才沒有露出什麼怪異之色來,“據守門的婆子說,大姨娘回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
“得了賞銀,果然勤快多了。”青柳笑嘻嘻的插了一句:“怕是那婆子說得很不好聽吧。”
溫瑾言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一般情況下,包括大太太在內,在白天,都是見不到大老爺的,只有到了晚上,大老爺回到內院,才能見上一面。若非有要事在身,連大太太都不會去外院,多半會遣小丫鬟去傳話。
大太太到底知不知道大姨娘擅自去見大老爺呢?
不過,大姨娘也的確是兵行險招。溫家上上下下這麼多雙眼睛,她在這種時候去見大老爺,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溫瑾沅年紀不小,她的婚事一直在大姨娘的一塊心病,可就算這樣,惹得大太太不高興,又會有什麼好結果!
說到底,這溫家內院的事情,還是大太太說了算。雖說大太太向來敬重大老爺,但兒女的婚姻大事,即便大老爺首肯,也繞不過大太太這一關。況且大太太嫁入溫家多年,從未有任何錯處,大老爺也不會不給她正室的尊嚴。
大姨娘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好,想必在大老爺那裡碰壁,沒有得償所願吧。
溫瑾言嘆了口氣。
溫瑾沅這麼多年,一直稱病,從不在大太太跟前盡孝,大太太雖說從未說過什麼,可心裡不可能毫不在意,不然,也不會讓她拖到這個年紀了。這次,大姨娘又繞過大太太想要插手溫瑾沅的婚事,只怕更會惹得大太太不悅。
如果要在姐妹之間選一個嫁給林之墨,那隻能是適齡的溫瑾瑜了。
想到這裡,溫瑾言胸口似被打了一拳,悶悶的。
這些日子以來,她無數次問自己,事到如今,她對林之墨,到底是愛,是恨,亦或是忘卻。
三者皆不是。
是心涼。
並非是為著林之墨要另娶而難過,而是想到若是溫瑾瑜成為了睿王妃,那林之墨就是自己的姐夫,以後的日子,她將再也無法擺脫林之墨這三個字。如今林之墨雖說是她表哥,可在溫家並無多少人提及,她還可以掩耳盜鈴,當做從前的一切都是大夢一場。
若有一日,林之墨成為溫家上下屢次提及的那個名字,每逢夜涼如水,便會觸動她舊日疼痛。
溫瑾言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明明已經重生了不是嗎?明明她已經有自己的人生要活了不是嗎?
可溫瑾瑜想要嫁給林之墨的野心,也昭然若揭。站在大太太的立場,溫家若能和睿王府聯姻,於大老爺和溫昭陽的前程都大為有利。而且大太太的孃家長興侯府和睿王府同在京都,一旦溫瑾瑜成為睿王妃,也能常去長興侯府走動,以後遇到什麼事,也能互相拉扯一把。親戚之間,本就是越走越親近的……
只要林之墨點頭,大太太想必是很樂意成就這樣一門親事的。
溫瑾言緩緩垂下了眼,“我要睡會。”藉著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高熱,她也許能放縱幾天。
半夢半醒間,溫瑾言做了一個夢。
在那古寺的鐘聲中,在那漫天的黃葉下,在那望不見盡頭的小路上,林之墨一襲白袍,緩緩而至。秋風起,衣袂飄飄,他修長的手指撫上了她的發,“又在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