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部分(1 / 4)

“範先生的眼光是臣所不及的。”洪承疇應道。他與范文程並不似滿洲人想的那般同為漢人而更為親密,也不會因為范文程招降了他而心生感激。實際上,他對范文程心中充滿了不屑和鄙夷。

“洪先生,”多爾袞又道,“先帝當年就曾有言:先生實在是我滿洲的嚮導。此番我舉全族之兵,聽從先生的建言。出兵西國,真能立下不世之基業?”

洪承疇畢恭畢敬道:“王爺。如今流寇佔據北京,立足未穩,又是疲兵。我大軍從薊州、密雲破邊牆而入,避免了頓兵山海關堅城之下,雖一樣是客軍,卻算得上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再者,朱明三百年社稷,人心豈能一旦而改?百姓苦朱氏加派,難道就不苦流賊索掠?我大清只要約束軍紀,不屠人民。不焚廬舍,不掠財物,軍民秋毫無犯,以‘替明室滅賊’為旗號,自然能借得民心。”

多爾袞噴著汽霧道:“本王已經下令,凡有抵抗者必加誅戮,其他不得妄殺一人!軍中若有人犯我令者,定不饒恕!不過洪先生,如果我們攻下北京,真能守得住否?”

“守不住。”洪承疇毫不遲疑道:“所以要攻。”

“攻?”

“正如秦失其鹿,楚漢逐之。我朝聲言助明,實則是要與明爭此天下。然而雖與明朝爭天下,實則是與流寇角力。”洪承疇這一番話說得跌宕起伏,拐了兩個彎,換個滿洲貝勒恐怕已經聽不懂了。多虧多爾袞以聰明智慧為名,腦中略一尋思卻也想通了大半。

“故而我軍佔了北京,必要不遺餘力殄滅流寇,此為第一步。”洪承疇屈指數道:“流寇一滅,中國再無悖逆我朝之兵,我軍便要迎明帝回朝。此乃第二步。至於第三步,臣以為,明帝見了我大清氣象恢廓,兵勢雄壯,必然羞愧萬分,會將帝位禪讓吾皇,替他朱家養育這天下萬民。”

多爾袞聽得熱血沸騰,連連噴吐著白霧,興奮道:“先生果然是我滿洲導者!日後論功,先生必然為首功大臣!”

洪承疇在明朝是七省經略,松山戰敗,“死訊”傳到北京。崇禎帝為他罷朝三日,以王侯規制予祭十六壇,親自致祭,還御製《悼洪經略文》明昭天下。無論是身前的信任還是死後的哀榮,明室絕不負洪承疇。

降清之後,洪承疇是首個漢臣大學士,居列諸漢臣之首,甚至連滿臣都未必能比得上他。無論是黃臺吉還是多爾袞,對洪承疇也都極盡禮遇,待如帝師。對於已經是位極人臣的洪承疇而言,最重要的是身後名。

子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

洪承疇在當世已經是名聲赫赫,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乃至於無人不罵。要想自己不被人鑄成鐵像,遺臭萬年,就只有一個辦法:助滿清得此天下!

自古成王敗寇,只要滿清得了天下正統,自己就是龍興之臣,順天應人,滿漢一家的締造者,罵他就是辱國朝,就是逆賊!他只會被人稱頌,絕不會被釘在恥辱柱上。

“全賴王爺栽培。”洪承疇平緩應道。

多爾袞細眼如縫,嘴角微微上揚,好像已經看到了明國的大好江山正朝他招手。他遍覽書冊,早對江南風光傾慕非常,恨不得肋生雙翼,一路飛將過去。

……

崇禎十七年四月,山東萊州。

原本的府衙已經改成了皇帝行宮,雖然沒有明告天下,但是門口守衛的錦衣衛似乎已經說明了什麼。因為事發倉促,又要節儉復國,大量的物資都送到了登州和樂夏防線,府衙完全沒有擴建,只是將周圍屋舍買了過來,破牆開門,安頓宮中后妃人等。

“當年家中貧寒,蘇州又是個燒桂煮玉的地方。你外公帶著我北上京師投親。一時沒有投到,他便去街上賣卦,賣了錢便買了炊餅回來與我吃,賣不到就只有父女二人餓著肚子……”周皇后說到這裡,抽泣難言,淚落連珠。

長女朱媺娖坐在床沿,手裡拿著一塊毛了邊的錦緞,為母親擦著眼淚,自己也是鼻頭眼眶通紅,顯然哭得不輕。朱慈烺被母后急招回萊州,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原來卻是母親收到了京師訊息,說李自成殺了嘉定伯周奎——也就是朱慈烺的外祖父。

一入天家就有君臣之分,周皇后身為國母,甚至不能為父親披麻戴孝痛哭一場。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周後終於內心痛苦,重病榻上。雖然張後、袁妃常來看她,真正能夠一直陪在她身邊開解她的,卻只有她自己的兒女。

慈炯、慈炤陪了大半天,被太監叫去上課了。媺娖倒是沒事,便在一邊陪著,聽母親說著當年外家的窘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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