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盤說完就伸手向師爺要信,那師爺也很有幾分喜劇演員的天賦,把信件捧著遞上的同時,還滿臉誠懇地假意勸說道:“這條件真是優厚了,東家你要三思啊!”
看到師爺裝出來的那幅一本正經的表情,滿廳的將領們齊聲發出雷鳴般的狂笑,就連黃石和張盤也不例外,這聲音好似要把屋頂的瓦片震落一般。
那個後金使者臉色有些慘白,但在一片鬨笑聲中仍然沉聲問道:“不知將軍為何發笑?”
“也讓你死的明白!”張盤揮手畫了一個圈,把屋裡的眾將官都包到了園裡,然後才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屋裡的人,包括我這個師爺在內,本都是遼東的平民百姓,有家有口安居樂業,就算你們建奴賠得了我們的田土財產,難道還能還給我們父老親人麼?”
說這話張盤就抖手把信扯了個粉碎:“區區幾個銀錢,等我們殺光了建奴,難道自己不會去拿麼?”
自知必死的使者冷笑著大聲反駁:“兩位將軍雖勇,但我大金鐵蹄所向,無堅不摧。”
“來人,把他拉出去殺頭!”
衛兵上前捆住後金使者時,那人倒也沒有反抗,他奉命來旅順的時候,早就知道可能會有這樣的下場:“在下只是個卑賤之人,兩位將軍卻享大名,豈不聞‘兩國交兵,不斬來使’?”
“建州叛奴,也敢自稱敵國?”張盤哼了一聲。
士兵把使者拉下去的時候,他猶自昂然:“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三日後我自會在九泉下恭候兩位將軍,還有廳中各位……”
古時交戰雙方的使者一般都是大膽之人,不然很容易就墮了本方的威風,這個使者從頭到尾都言辭慷慨,更沒有撒潑一樣的痛罵,這讓黃石微微有些遺憾,畢竟將官們如果能看見一個敵人臨死的醜態,更能激發他們的鄙夷之心。就是黃石自己而言,面對使者這樣鎮定的表現也稍稍有些敬畏之感。
使者背後的兩位後金衛兵始終一言不發,等使者被拉走以後,張盤皺著眉頭說:“你們可以回去覆命了,黃將軍和我張盤,必在旅順等你們建奴來送死。”
“張將軍的意思我們自會帶到,”右手的一個後金士兵用漢語大聲講道:“敢情將軍送還首級給我們,也好交給他的家人安葬。”
“如此……可以。張某素來敬佩勇士,他雖是蠻夷,但不會讓他在地府作無頭之鬼的。”
根據張盤的命令,使者的首級被挑在旗杆上展覽給全旅順,然後裝進了一個木匣,連同屍體一起交給同來的後金士兵帶走了。
“來日交戰之時,吾等再向兩位將軍請教。”後金衛隊離開的時候仍然彬彬有禮,士氣顯得還是一如既往的高昂。
旅順眾將都哈哈大笑,明軍的戰意也十分強烈,自然就把這話當作笑話聽,張盤和黃石也不會降下身份去難為幾個小兵。
等軍官們散去,張盤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黃將軍有何打算?”
黃石也還以同樣的一笑:“張將軍智珠在握,想必是胸有成竹了。”
兩個人對視片刻,同時放聲大笑。
山海關。
鑼鼓聲被敲得震天響,還有兩人在放鞭炮。
門口圍觀的百姓人山人海,每個人臉上都是一片豔羨的神態,還有幾個童子也被家大人舉在肩上看熱鬧,讓他們感受一下讀書人光宗耀祖的氣氛。
在這一片崇敬的目光中,一個年輕人在昂首闊步踏入大門,廳前還有不少前來道賀的鄰居老人,他一抖官服從容向著高堂上的父親跪倒,恭恭敬敬地磕了九個響頭:“父親大人,兒子仰仗祖宗之德,僥倖中了。”
……
“大哥,你不打算再去京城考進士了麼?”
“不去了,我們家是遼籍,不能在遼地做官,進士必須去外地,所以舉人正好。我已經向遼東兵備僉事袁大人投書了,袁大人告訴我覺華縣有個縣丞的缺,我可以去上任。”
“覺華縣?”
“小妹你不知道,寧遠堡已經修築了快一年了,在袁大人的督促下眼看就能完工了,覺華島剛剛設縣,縣令也已經在路上了,可是本地沒有舉人願意去險地做縣丞。”
“大哥你難道想一輩子作縣丞麼?”
“將來……小妹啊,我們家六代前不是陝西同州人麼,也許可以得到同宗准許遷回祖籍去。”趙家大哥經過父親同意,剛剛把名字改為引弓,決心在遼西防線上為官。
“父親……”
“過去這麼多代了,父親和本家修好也沒有什麼了吧。”六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