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他的車停在她家公寓對面,見一大群人自公寓門口湧出來,男女老少熱鬧非凡,恰好碰上買麵包回來的方蕾。
“爺爺、奶奶,你們要出去啊?”
沒有人理會她,連眼角也不屑施捨給她。
“姐,你們要到哪裡過聖誕節嗎?”
方麗倉促瞟她一眼,低頭匆匆走開。
反倒是方珊主動跟她說話。“我們要去香港,真可惜你不能去!”
方蕾默默佇立在公寓前,直到所有人坐上車遠去,她才黯然回到公寓裡。
連續三天夜晚,包括聖誕夜,公寓裡只有三樓一盞昏沉沉的燈光在冷漠的黑暗中呢喃著無奈的嘆息。
寂寞的女孩並不知道在公寓對面一輛轎車裡,一直有個人在陪伴著她。
方蕾是堅強的,她也一直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即使如此,她也無法否認是那件事間接造成她爸爸的死,她也覺得好像真是她害死了爸爸,因此,她無法不感到愧疚,無法不感到不安。
就是這份愧疚、不安在她的堅強個性中造成脆弱的一隅,方家人對她的“懲罰”也等於是持續不斷在攪動她心底那一份脆弱,使她倍感寂寞與悲傷。
因為,從來沒有人對她說她父親的死不是她的錯,一個也沒有。
上學期結束這天,方蕾騎車回家途中順便打電話給楊太太,意外收到一項令人驚訝萬分的轉達。
“你還記得靳先生吧?他希望你能陪他回雲林去見他表哥,可以嗎?”
真教人吃驚,都快三個月了,她還以為他表哥早就結婚了說,沒想到又突然和她聯絡,他是辦事太謹慎了還是怎樣?
然而還有更令人吃驚的情況——當她聽見自己的回答時。
“好啊!”
請等一下,她為什麼要答應?
還答應得那麼爽快!
嗯嗯,她知道了,在見過那麼多從頭到尾都是瑕疵的劣級品,害她差點眼睛脫窗、腦筋脫臼之後,她期望那個高檔貨的表哥也是另一個高檔貨,才會答應去養養眼,安撫一下幾乎抓狂的腦袋。
沒錯,一定是這樣!
於是,翌日她抱著滿懷期待的心情,興匆匆的趕到臺北火車站和靳文彥會合,不料才剛見到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他,她就開始後悔了。
見鬼,怎會比上回更緊張?
當他很紳士的向她問好時,她心驚膽跳,不,臉紅心跳的支吾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要回頭是岸,免得沉淪慾海,不,苦海。
她的顧慮果然是正確的,再見他無異是自討苦吃,明知不會有結果,她可不想自掘墳墓去喜歡上他。
“呃,很抱歉,靳先生,我想我不……”
“火車已經進站了,來,我們最好趕快上去,免得被它跑了!”
“嗄?啊,等等、等等,我要說……”
但她什麼也沒機會說,轉個眼,她發現自己已經在火車上,茫然地望著車窗外,想不透她怎麼會上來了?
“靳先生,我想……”
“餓了嗎?”
“呃?啊,不,不餓,我是想……”
“渴了?”
“也不會,但……”
“想吃點零食?”
“不,我什麼都不想要,只想告訴你……”
“啊,火車開了呢!”
“……”
“你想說什麼嗎?”
“……蕃茄炒蛋!”
“你想吃蕃茄炒蛋?”
麵皮僵硬片刻,方蕾驀然爆笑出來。“老天,你居然聽不懂,拜託,你幾歲啊?歐氏宗親會的人嗎?”
所謂歐氏宗親會,歐吉桑、歐巴桑等級的人是也。
“我姓靳,不姓歐,還有,我二十九歲。”
“二十九歲?”笑容消失,方蕾驚呼。“那你表哥幾歲?”
“三十五。”
“三十五?!”方蕾尖叫。“但楊太太說他才二十五呀!”
“二十五?”靳文彥眉間蹙攏。“楊太太還說什麼?”
“說他家世清白,身體健康,家裡有田地和米廠,是個認真工作的男人,而且他的父母早已去世,和他結婚不必看公婆的臉色。”
雙眉拉開挑高,“她這麼說?”靳文彥不可思議地問。
方蕾猛點頭。“對啊!”
靳文彥沉默片刻。
“我想我最好對你說老實話,我表哥是個遊手好閒的人,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