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讓他去吧。”不知道何時也出了房、隨著他們來到廊上的凌旭,平靜地下令:“開門。”
“大人,這樣好嗎?”
“我說開門就開門。”
門開了,憔悴到幾乎讓人認不出來的薛承先,沉默的看了眾人一眼。
隨即,他拎起大氅,慢慢下了階,走進小園中。
他跟在應雨身後,先幫她披上防雨禦寒用的大氅,然後開始低聲對她說話。
應雨只是哭,捧著臉,淚如雨下。
雨也如她的淚一樣,無窮無盡。
“薛師爺現下已經知道應雨不是他妹妹,而是他口中所謂的天生妖物,萬一他要對應雨姑娘不利……”齊時還在擔心。
“我賭他不會。”凌旭緩緩的說。“用我項上人頭跟你賭。”
不管妖不妖、人不人,心動情生之際,再多的仇恨、再強的執念,都得屈膝。
從英雄豪傑到大奸大惡,過不了的,向來都是美人關啊。
“大人,您真的不擔心嗎?”齊時急得伸長頸子猛看。“他們……他們……”
“我看起來像不擔心嗎?”凌旭兩眼也緊盯著園中的兩人,不敢有一刻的放鬆。
齊時認真的看了看大人那張英俊卻平靜的臉龐,決定實話實說。
“老實說,大人,真的看不出來。”
一場冰雨之後,經過大火焚燒的上地終於降溫。
極度怕熱的隨風,總算可以靠近前山那片焦土。她隨著師父師孃穿梭在東倒西歪、亂成一片的焦林巨木中,收拾殘局。
山上一草一木有所損傷,她師父師孃都會非常痛心,更何況是這樣巨大的傷害。
隨風安靜地幹著活,將燒焦的樹木都堆到一起,然後翻土,準備播種。
已經好幾天了,她靜得過分。
隨風的個性雖然不好相與,但不會記仇。以前多次被罰被罵,她不開心歸不開心,事情過了就算了,一下子就忘光光,否則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師父師孃抓到不聽話偷溜下山。
可是現在……
同樣在進行重整工作的師孃,連連對自己夫婿使眼色,要他去跟面前那個白衣都沾上塵土、有些黯淡的小姑娘談談。
“你去啊。”驚雷不滿地嘀咕。
“她們都怕我,你去比較好。”
愛妻諭旨一下,驚雷只好硬著頭皮去。
“隨風,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來師父旁邊坐。”驚雷招招手,對隨風說。
隨風搖搖頭。“沒關係,我要繼續清理。”
眼看小姑娘又低著頭繼續翻土,以往倔強清麗的臉蛋有著難掩的落寞,做師父的心疼極了。他無奈地看著隨風的纖細背影。
師孃給驚雷一個譴責的眼神。“真沒用!”
“你去跟她說說嘛。”
“可是我怕我一開口就罵人……”
“那可不行!你罵她做什麼?她這次也嚇壞了……”
聽著師父師孃在她身後小聲爭執著,隨風更是心酸難受。
把山上搞成這樣、造成如此大傷害的元兇,竟然是她的親哥哥!
而她,和師父師孃、應雨並非同類。
她是凡人。
但在城裡眾人眼光中,她卻是妖物。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抬不起頭、無法面對師父師孃的心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隨風不像應雨。有什麼事情,應雨都是先哭一場再說,然後大人們就焦頭爛額,幫可憐兮兮的應雨處理善後。
隨風從來不是這樣,以後也不會。
她還有什麼權利撒嬌呢?她的父親是破壞此地風水的元兇,而她哥哥則多次試圖做同樣的事情,還差一點砍殺成天府的父母官,把她師父師孃在無名廟裡的法身給砸爛,放火燒光參天古木……
想著想著,一滴晶瑩淚珠滾落。
無聲無息。她一直低著頭,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沒人發現。不過,她身後的驚雷夫婦,卻已震驚得中斷了談話。
隨風在哭!
從小打不怕、罵不怕,不管怎麼罰,最多也是皺眉鬧脾氣,不曾掉過一滴眼淚的隨風……
“你從來不哭的,怎麼回事?”師孃再也忍不住的走到隨風身邊,抓住她的手臂就問:“哪兒痛嗎?哪兒不舒服嗎?你哭什麼?”
“沒事。”隨風慌忙低頭,倔強地咬住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