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嘰哩咕嚕的一套。那總督神態恭敬,鞠了幾個躬。那女子又說起話來,跟著手指韋小寶。那總督開啟門,又將那中國人傳譯叫了進來,一男一女不住口的說話。韋小寶見屋中陳設了不少毛皮,榻上放了好幾件金光閃閃的女子衣服,看那女子露出雪白的一半酥胸,兩條小腿,膚光晶瑩,心想:“剛才把這女人抱在懷裡,怎地只這麼馬馬虎虎的摸得幾下,就此算了?抓到一副好牌,卻忘了吃注。我可給洪教主嚇胡塗了。”忽聽那傳譯說道:“公主跟總督問你,你是甚麼人?”韋小寶奇道:“她是公主嗎?”那傳譯者道:“這位是羅剎國皇帝的御姊,蘇菲亞公主殿下,這位是高裡津總督閣下,快快跪下行禮。”韋小寶心想:“公主殿下,那有這般亂七八糟的?”但隨即想到,康熙御妹建寧公主的亂七八糟,實不在這位羅剎公主之下,凡皇帝御姊御妹,必定美麗而亂七八糟,那麼這公主必是真貨了,於是笑嘻嘻的請了個安,說道:“公主殿下,你好,你真美貌之極,好像是天上仙女下凡。我們中國,從來沒有你這樣的美女。”蘇菲亞會說一些最粗淺的中國話,聽了韋小寶的說話,知是稱讚自己美麗,登時心花怒放,說道:“小孩子,很好,有賞。”走到桌邊,拉著抽屜,取了十幾枚金幣,放在韋小寶手裡。韋小寶道:“多謝。”伸手過來,燭光之下,見到公主五根手指真如玉蔥一般,忍不住伸手抓住,放在嘴邊吻了一吻。那傳譯大驚,喝道:“不得無禮!”那知道吻手之禮,在西洋外國甚是通行,原是對高貴婦女十分尊敬的表示,韋小寶誤打誤撞,竟然行得對了。只不過吻手禮吻的是女子手背,他卻捉住了蘇菲亞公主的手掌,亂吮手指,顯得頗為急色。蘇菲亞格格嬌笑,竟不把手抽回。蘇菲亞笑問:“小孩子,幹甚麼的?”韋小寶道:“小孩子,打獵的。”突然門外一人朗聲說道:“這小孩子是中國皇帝手下的大臣,不可給他瞞過了。”正是洪教主的聲音。韋小寶只嚇得魂飛天外,一扯雙兒的衣袖,便即向門外衝出。一推開門,只見洪教主雙手張開,攔在門口。雙兒跳起身來,迎面一拳。洪教主左手格開,右手一指己點在她腰裡,雙兒嗯的一聲,摔在地下。韋小寶笑道:“洪教主,你老人家仙福永享,壽與天齊。夫人呢,她也來了嗎?”洪教主不答,左手抓住了他後領,提進房來,說道:“啟稟公主殿下,總督大人:這人叫做韋小寶,是中國皇帝最親信的大臣,是皇帝的侍衛副總管、親兵都統、欽差大臣、封的是一等子爵。”那傳譯將這幾句話譯了。蘇菲亞公主和總督臉上都現出不信的神色。蘇菲亞笑道:“小孩子,不是大臣。大臣,假的。”洪教主道:“敝人有證據。”回頭吩咐:“把這小子的衣服取來。”只見陸高軒提了一個包袱進來,一開啟,赫然是韋小寶原來的衣帽服飾。韋小寶大為驚奇:“這些衣服怎地都到了他手裡?洪教主當真神通廣大。”洪教主吩咐陸高軒:“給他穿上了。”陸高軒答應了,抖開衣服,便給韋小寶穿上。這些衣衫連同黃馬褂,都在樹林中給荊棘扯破了,但穿在身上,顯然十分合身,戴上帽子和花翎,果然是個清廷大官。這些衣帽若不是韋小寶自己的,世上難有這等小號的大官服色。韋小寶笑嘻嘻的道:“洪教主,你本事不小,我沿路丟掉衣衫,你就沿路的拾。”洪教主吩咐陸高軒:“搜他身上,看有甚麼東西。”韋小寶道:“不用你搜,我拿出來便是。”從懷裡掏出一大疊銀票,數額甚巨。那總督在遼東已久,識得銀票,隨手翻了幾下,大為驚奇,對公主嘰哩咕嚕,似乎是說:“這小孩果然很有些來歷,身邊帶了這許多銀子。”洪教主道:“這小鬼狡獪得很,搜他的身。”陸高軒將韋小寶身邊所有物事盡數搜了出來,其中有一道康熙親筆所寫的密諭,著令:“欽差大臣、領內侍衛副大臣、兼驍騎營正黃旗滿洲都統、欽賜巴圖魯勇號、賜穿黃馬褂、一等子爵韋小寶前赴遼東一帶公幹,沿途文武百官,聽候調遣。”這道諭旨上蓋了御寶。那傳譯用羅剎話讀了出來,蘇菲亞公主和高裡津總督聽了,都嘖嘖稱奇。洪教主道:“啟稟公主:中國皇帝,是個小孩子,喜歡用小孩做大官。這個小孩,跟中國小皇帝遊戲玩耍,會拍馬屁,會吹牛皮,小皇帝喜歡他。”蘇菲亞不懂“拍馬屁、吹牛皮”是甚麼意思,問了傳譯之後,嘻嘻笑道:“我也喜歡人家拍馬屁,吹牛皮,”韋小寶登時大喜。洪教主的臉色卻十分難看。蘇菲亞又問:“中國小皇帝,幾歲?”韋小寶道:“中國大皇帝,十七歲。”蘇菲亞笑道:“羅剎大沙皇,是我弟弟,也是小孩,二十歲,不是頭老子。”韋小寶一怔:“甚麼頭老子?啊,她說錯了,把老頭子說成頭老子。”便指指她,說道:“羅剎美麗公主,不是頭老子,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