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案子,那真是祖宗積德。卑職衙門裡人人額手稱慶,都說這下子可好了,我們大樹底下好遮蔭。韋公爺出馬,連羅剎鬼子也給打得落荒而逃,還怕查不到馮伯爺的下落麼?”韋小寶聽這知府諛詞潮湧,說得十分好聽,其實卻是將責任都推到了自己肩頭,心想:“那馮錫範的屍首不知藏在那裡,今晚可得用化屍粉化了,別讓把柄落在人家手裡。只要沒證據,誰也賴不到我頭上。其實這屍首早該化了,這幾天太忙,沒想到這件事。但皇上面前又怎生交代?皇上交代下來的差使,我小桂子不是吹牛,可從來沒有一件不能交差的。”那知府又道:“忠誠伯夫人天天派人到卑職衙門來,坐在衙門裡不走,等著要人。卑職當真難以應付。昨天馮府又來報案,說伯爺的一名小妾叫什麼香蘭的,跟著一名馬伕逃走了,捲去了不少金銀首飾。倘若忠誠伯再不現身,只怕家裡的妾侍婢僕,要走得一個也不剩了。”韋小寶哼了一聲,道:“這馮錫範不知躲在那裡風流快活,你多派人手,到各處窯子裡查查。他吃喝嫖賭的不回家,小老婆跟人逃走了,也算活該。”那知府道:“是,是。按理說,馮伯爺倘若在花街柳巷玩耍,這許多日子下來,也該回去了。”韋小寶道:“那也難說得很。馮錫範這傢伙是個老色鬼,可不像老兄這麼正人君子,逛窯子只逛一天半晚。”那知府忙陪笑道:“卑職不敢,卑職不敢。”正在這時,忠誠伯馮夫人差了他兄弟送了八色禮物來,說要向韋公爺磕頭,多謝韋公爺出力查案。韋小寶吩咐擋駕小見,禮物也不收。親兵回報:“回大人:馮家的來人好生無禮,臨去時不住冷笑,說什麼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又說皇上已知道了這件事,終究會水落石出,旁人別想隻手遮天,瞞過了聖明天子。回大人:這人膽敢到咱們門前撒野,小的當時就想給他幾個耳括子。”當日法場換人,這名親兵也曾參與其事,聽得馮府來人說話厲害,似乎已猜到了內情,不由得心中發毛。韋小寶做賊心虛,不由得臉色微變,心想:“這般鬧下去,只怕西洋鏡非拆穿不可。你奶奶,馮錫範自己出給老子殺了,難道老子還怕你一個死鬼的老婆?”突然間想到了一個主意,登時笑容滿面,向那知府道:“貴府不忙走,你在這裡等一會兒。”回入內堂,叫來親兵隊長,吩咐如此如此。那隊長應命而去。韋小寶回到大廳,說道:“皇上差我幹這件事,咱們做奴才的,自當盡心竭力,報答聖主。咱們這就到馮家大院去踏勘踏勘。”那知府一愕,心想:“忠誠伯失蹤,他家裡有什麼好踏勘的?”口中連聲答應。韋小寶道:“這椿案子十分棘手,咱們把馮家的大小人等一個仔細盤問,說不定會有些眉目。”那知府道:“是,公爺所見極是。卑職愚蠢的緊,始終見不及此。”其實以他小小一個知府,又怎敢去忠誠伯府詳加查問?同時順天府衙門中自上至下,人人都知馮錫範是撫遠大將軍韋公爺的死對頭,此人失蹤,十之八九是韋公爺派人害死了。韋公爺是當朝第一大紅人,兵權印把子,那一個膽邊生毛,敢去老虎頭上拍蒼蠅?辦理這件案子,誰也不會認真,只盼能拖延日子,最後不了不之。這時那知府心想:“韋公爺害死了馮伯爵,還要去為難他的家人。那馮夫人也真太不識相,派人上門來胡說八道,也難怪韋公爺生氣。”韋小寶會同順天府知府,坐了八人大轎,來到忠誠伯府,只見數百名親兵早已四下團團圍住。進入府中,親兵隊長上前稟道:“回大人:馮家家人男女一共七十九口,都在西廳侍候大人問話。”韋小寶點點心。那隊長又道:“回大人:公堂設在東廳。”韋小寶來到東廳,見審堂的公案已經擺好,於是居中坐下,要知府在下首坐著相陪。親兵帶了一個年輕女子過來,約莫二十三四年紀,生得姿首不惡,嫋嫋娜娜的在公堂前跪下。韋小寶問道:“你是誰?”那女子道:“賤妾是伯爵大人的第五房小妾。”韋小寶笑道:“請起,請起,你向跪下可不敢當。”那女子遲疑不敢起身。韋小寶站起身來,笑道:“你不起來我可要向你下跪了。”那女子嫣然一笑,站了起來。韋小寶這才坐下。那知府心想:“韋公爺對馮家的人倒不兇惡,只不過色迷迷的太不莊重。”韋小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那女子道:“我叫菊芳。”韋小寶鼻子嗅了幾下,笑道:“好名字!怪不得你一進來,這裡就是一股菊花香。”菊芳又是一笑,嬌聲道:“公爺取笑了。”韋小寶搖頭擺腦的向她瞧了半晌,問道:“聽說貴府逃走了一個姨娘?”菊芳道:“是啊。她叫蘭香。哼,這賤人好不要臉。”韋小寶道:“老公忽然不見了,跟了第二個男人,嗯,倒也情有可原,未可……未可……”轉頭問知府道:“未可什麼非哪?”那知府道:“回公爺:是未可厚非。”韋小寶哈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