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水,瓷瓶都很精緻,釉色有藍、灰、黃、白、黑、綠、紫,各個都很漂亮,敞口圓肚,旁邊有一張象是黑炭做的面罩樣的東西,烏黑漆亮的。
我心底突突亂顫,對於剛才那黃臉膛男人說的話已是明白無誤了,這是比現代的整容更絕更狠的方法,它讓一個女人重生,同時讓另一個毀滅。
展飛雲,是把我恨到骨頭了去了。按理,她是莊生的未婚妻,他們門當戶對,指腹之約。如果沒有我,如果沒有我和莊生的相識,莊生也許仍然是那個有點玩世不恭的少莊主,他會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展飛雲,從此,人在江湖,繼續浪蕩悠閒的日子吧。
可是,他遇到了我,一切應該的日子便都結束了。那麼,展飛雲呢,她很愛莊生嗎?還是她很愛當莊主夫人?她難道準備以我的容貌重新奪回她的愛,同時讓我承受失去美貌後的痛苦,讓我知道在失去這張美的麵皮之後我其實並不比她強多少?
我思緒紛飛間,突然被展飛雲的話打斷了:“你害怕了吧?閉眼做什麼?怕自己變成醜八怪?我就是要奪走你的一切!誰和我搶東西,我就要讓她加倍償還,讓她一無所有!”
我平躺著,不能動,使勁向右側斜下眼神,展飛雲得意、張揚、尖刻的臉上滿是怨毒的憤恨。失去這張臉,我會一無所有嗎?怎麼會呢?首先,我還活著,我還有大把的青春,還有智慧,美貌,在我這裡應該是排名在最後的,她只拿走了我排名最後的東西,我怎麼會一無所有呢?!
我心裡默算完畢,宣示展飛雲的如意算盤在還未實施之前就破產了,於是害怕也就少了。無論在任何境況中,冷靜和理智都是必須的,歇斯底里和驚慌失措是沒有意義的。
既然今天註定要失去,一旦認清,要不要這張臉的差別就並不大。我很坦然的注視著房間裡的每一個人,同時揣摩著每一張面孔下面隱藏的心思。
“姑娘,閉上眼吧!”黃臉膛捏著幾根細細的銀針,催促我。
“我想看看,你怎麼做這個易容!”儘量平靜自己,努力為這張驕傲的臉留下一點值得紀念的尊嚴。
“你的冷靜讓我無法下手,而你的沉默讓我感到心顫。”他將那瓶藍色的藥水用棉布沾溼,塗抹到我的臉上。溼潤的棉布在我臉龐上寸寸掠過,颼颼的涼意過後瞬間就是火熱的灼燒感覺。執針之人伏在我耳邊:“這是一種罪惡,但請原諒。”
火熱的灼燒後,我的臉開始辣辣的疼,就象是燙傷,是那種鑽心的噬肉感,再之後,渾身都猶如被針扎著,疼痛迅速散佈到每一個毛孔。疼痛如被烈燒著、被啃噬著,被撕裂著……汗水順著髮根倘落,衣服早已浸溼,我咬著牙根,還是發出了低低的痛楚的呼聲。
展飛雲的叫聲一聲比一聲更高,是那種尖銳、淒厲的嚎嚷。
終於昏厥過去。
再次睜開眼,已是兩天之後,我眼前還是那個為我做手術的男人。
“姑娘,你醒了嗎?”
我點頭。
“姑娘意志堅強,童安實在是佩服。實不相瞞,我們四人是江湖人稱的百變四君子,專擅易容換面。姑娘受此磨難,今後的路會很難走,我送姑娘一件東西吧。”童安從身後拽出一個棕色的面具遞給我。
我還未來得及道謝,展飛雲一身紅衣飄進來,那張臉竟真的和之前的我一模一樣,除了一副得意的神情。
我驚訝的張大嘴,真的有些難以置信。
她看著我,一臉古怪。“我現在變成了你,而你變成了醜的不能再醜的女人,你想看看嗎?”她朝外面揮了揮手,有兩個僕從拿進了一面大鏡子。
我半躺在床上,胳膊撐住身體,向鏡子裡望去。
鏡子裡的自己猙獰如鬼魅,那張臉象是留下了無數的刀疤,坑坑窪窪,無一處平整,肌肉的顏色透著浸血後的緋紅。
看著自己這張臉,我聯想到雨天過後的滿地泥濘的車痕。
“本來我還想殺了你,可是看到你的樣子,我又改變主意了,我讓你活著,我看你怎麼能活得下去?”展飛雲見我並沒有被自己的模樣嚇到,大概很生氣。
第二天,我被釋放了。
從山莊的後山門出來,走著走著,就沒有了路。我穿行在松柏中,陽光被密密的葉子遮著,些絲的風透進來,吹動了發稍。
我方向感極差,早已辯不清東西南北,只得不停的走著,小心翼翼的不斷拉扯住雜草樹幹,攀抓住岩石,雖然方向不明,但總歸往下走是沒錯的。
突然,兩聲“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