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區域,叫做泥濘地。
雖然不是遍地泥濘,但也要比李牧以前見過的任何貧民區都差,甚至要比當年長安府殺豬巷那種貧民窟更加髒亂。
石屋,茅屋,土牆,黑水溝,堆積在各處的、甚至隨時都從頭頂懸浮山上丟下來的垃圾……空氣中瀰漫著腐朽的臭味,還有隨處可見嗡嗡嗡大群大群飛來飛去的蠅蟲。
髒、亂、差。
在雲雙燕的帶路下,李牧一行人穿過一條條小路,遇到了各色生活在這片區域中的人,相貌不同,表情不一,但相同的衣衫襤褸,相同的削瘦,就像是生長在淤泥中的雜草一樣,卑微而又頑強。
各色人等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李牧等人。
很顯然,這種地方,很少出現如此衣著華貴幹淨的人。
雲家的住處很深。
最終,一行人來到了泥濘地最南端的一個土牆小院外面。
吱呀。
雲雙燕推門進去。
“誰呀?”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從院子裡 一間土屋中傳出女聲,一聽就中氣不足。
“奶奶,是我。”雲雙燕連忙大聲地道。
“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一個艱難地拄著柺杖的耄耋老婦人,骨瘦如柴,一點一點地從只掛著一個破布門簾的土屋裡挪了出來。
雲雙燕道:“奶奶,家裡來客人了。我今天輪值結束的早。”他走進去,將老人扶著,臉上堆笑,一副非常歡快的樣子,道:“奶奶,不是讓您多躺在穿上休息嘛,怎麼又拄拐起來了?
老人只不過是挪了幾步,微微喘息著:“起來看看鷹丫頭……”她看注意到了李牧幾人,疑惑地問雲雙燕道:“這幾位是?”
“奶奶,是明夜司的幾位大人,這位是新任李司主。”雲雙燕連忙道。
“明夜司?”老夫人的身軀微微一震,原本渾濁的雙眸中深處,閃過一絲奇異的精芒,旋即恢復正常。
雲雙燕一邊扶著老婦人坐下,一邊又向李牧解釋道:“奶奶身體太虛弱,無法行禮,大人恕罪。”
李牧道:“長者為尊,不必客氣。”
“不知道李大人來我們雲家這泥濘之地,所為何事?”老夫人坐在院子裡的石椅上,雙手拄著柺杖,勉強維持平衡,淡淡地道。
這老夫人是當初的第十代明夜司司主雲中嶽的夫人,雲中嶽風華絕代,乃是人中之龍,可想而知,他的夫人,絕對不應該是籍籍無名之輩,但如今落得如此下場,身體衰弱,色相摧敗,也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她的言語談吐,一看就極為不凡。
李牧道:“在聚賢閣中遇到了雙燕兄弟,才得知竟然是上代司主的後人,過來探望。”
老夫人道:“哦,現在看到了,真是抱歉啊,雲家給明夜司丟臉了,大人請回吧。”
李牧微微一怔。
這語氣頗為不善,似是有怨念。
是因為這些年明夜司竟然對雲家不管不問嗎?
“老人家,我得代表明夜司,向您和雲家的人道歉。這麼長的時間以來,明夜司疏於對有功之臣後人的照顧,”李牧和顏悅色地道:“不過,我保證,這種事情,以後不會發生了。”
“我們雲家人,可受不起司主大人的道歉啊。”老婦人面色不變,淡淡地道:“如果您說完了,那就請回吧,這裡髒臭汙濁,不是李大人這種人待的地方。”
這怨氣還真大啊。
李牧苦笑。
“老人家,我看您身體抱恙,是否能讓我為您觀診?”李牧很恭敬地道,一個兩百多歲的老人家,如此虛弱,就算是怨氣再大,那也是正常的,李牧還能生氣?
“不必了,當不起。”老婦人想都不想,直接拒絕。
雲雙燕在一邊連忙勸道:“奶奶,李大人真的是一片誠意而來,今天要不是李大人,孫兒我就麻煩大了……”他連忙將聚賢閣酒樓中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之前沒有說,是怕奶奶擔心,現在不說不行了。
“是嗎?那就多謝李大人了。”老婦人冷淡的態度沒有絲毫的變化。
離殤一看,忍不住怒道:“夫人,您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我家大人……”
“住口。”李牧直接道:“怎敢對雲夫人如此說話。”
“可是大人,這明明不怪您,您才上任……”
“退下。”
“這……遵命。”
被李牧呵斥,離殤等人直接退出了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