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是累得氣喘吁吁了,可十四阿哥卻像個沒事人一樣,興致盎然地拉我在亭子裡坐下,欣賞日落。
我與十四阿哥相互依偎,望著映紅整片山頭的日暮餘暉,我的心,出奇地寧靜。
比起朝陽的光芒萬丈,活力無限,夕陽的美沉靜婉約,猶如一幅不施任何彩色的水墨畫,需要靜靜品位,才能體會出其中蘊含的神韻意致。
我也曾經在紫禁城之中細細品位過這同一輪落日,當時只覺得紫禁城的巍峨配上赤紅如血色般的夕陽,徒顯出一種遲暮的悲涼,而如今看來,那暖紅的顏色卻透著雋永的恬淡平靜。我微側過頭,十四阿哥凝視著夕陽的神情無比專注,我不禁微笑,或許是由於身邊的人不同,心境也隨之改變了吧……
 ;。。。 ; ; 我不知道我與十四阿哥的婚姻將會給我在這個時代的生活帶來多大的改變,我甚至無法確定這種改變對我而言是沉甸的喜悅還是凝重的憂思。
我忘不了離開永和宮時,德妃如覆寒霜的面容,更忘不了四阿哥背手佇立在宮門外,目送我離去時,眉宇間化不開的陰鬱……
或許我心中所有的不安與惶恐都是源自於埋藏在我內心深處的猶疑,嫁給十四阿哥我真的能得到幸福嗎?而平凡如我的女子,在這樁不被看好的姻緣中,我又能給十四阿哥帶來什麼?
當那場奪嫡的風波不可避免到來的時候,作為十四阿哥的妻子,我還能做到泰然旁觀,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在革爵囚禁的痛苦中度過餘生?
更令我害怕的是,婚姻意味著責任,丈夫、孩子,一旦我在這個時代紮了根,倘若將來的某一天,我有機會離開這裡,回到屬於我自己的時代,我是否仍然能做到瀟灑依舊,沒有絲毫的眷戀?
看著完顏老爺每天神采煥發地奉迎上門賀喜的訪客,看著完顏夫人不顧抱病的身體,滿心歡喜地堅持親自為我置備豐厚的妝奩,那種彷徨無助的不確定感不減反增,愈加讓我變得煩躁難安起來……
“巧月,我嫁給十四阿哥,你覺得高興嗎?”
“高興啊。”巧月深怕我不信似的猛點頭。“小姐能嫁給十四阿哥做福晉,府裡的每個人都為小姐高興呢。”然而,轉瞬間,她又好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微偏過頭,看著我,訥訥地問道:“小姐……您自己不高興嗎?”
我微笑不語,也許,我不該想得太多,未來有太多不可知的變數,若是我與十四阿哥的婚事能為完顏家帶來風光和體面,對於病恙的完顏夫人是一種精神上的慰藉,那就夠了……
“小姐,你快看……”巧月驀地瞪大了眼睛,吃驚地看著門口。
我順著巧月的視線望去,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十四阿哥笑吟吟地站在門外,他眉目清朗,精神奕奕,剪裁精緻的衣袍更顯示出他出身皇族的非凡貴氣,只是象牙白的一字襟坎肩和寶藍色外袍的滾邊袖口都不約而同地上沾上了灰褐色的塵土,十分煞風景地破壞了他一絲不苟的貴公子形象。
我無奈地在心底嘆氣,卻也忍俊不禁,顯然,十四阿哥還是沒有養成走正道的習慣。
“巧月,你先下去。”我對巧月吩咐道。
巧月會意,退出屋外,帶上房門。
“下次還是走正門吧。”我忍不住對十四阿哥說道。堂堂十四皇子爬牆,萬一被人瞧見了,影響不好。
“爬牆自有爬牆的樂趣。”十四阿哥不以為意地挑挑眉,泰然自若,氣定神閒。
我笑睨了他一眼,拿他沒辦法。有本事等下文定拜女家那天,他十四爺也照樣爬牆進來,不但前無古人,樂趣橫生,估計還能是後無來者,永垂青史。
十四阿哥彎下腰,左手的食指輕觸我的面頰。“有沒有想我?”他靠近我的耳鬢,悄聲低語。
 ;。。。 ; ; 那聲音我是熟悉的,也正是因為熟悉,這才會把我嚇得跟火燒屁股似的,“噌”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奴婢……”我嚥了咽口水,狼狽得面紅耳赤。“奴婢給格格請安。”
“珣玉,我能同你說幾句話嗎?”璟姍站在我身前,儀態優雅,出身名門的端莊氣質含而不露,麗質天生。
我苦笑,以前在儲秀宮,即便大家名義上同是俟選的秀女,也沒人敢在“佟半朝”家的姑娘面前放肆耍橫,如今我不過是個使喚宮女,別說是說幾句話,就是璟姍要罵我幾句,我也只能乖乖站在這裡聽罵,不能還口的。
“格格言重了,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