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還以顏色,乾脆連遮羞布都懶得找一塊了,據說薊州北邊的邊貿往來比往常還要熱鬧許多,而那個曾經被徐鳳年揚言要剝皮抽筋的袁庭山,在風雲變幻之際,在被義父顧劍棠丟入薊州邊境後,更是平步青雲,如今都已經做到了手握四千北薊老卒的搗馬校尉,麾下大小衛所戊堡二十餘座,同時身兼三郡治政大權,所轄疆域越來越向北涼靠攏,此子手中權柄之巨,幾乎等同於半個刺史加上一個實權將軍,這無疑是離陽趙室對徐鳳年這個北涼藩王的一種無言嘲諷。尤其是薊州雁堡的長公子李火黎暴斃於快雪山莊後,在離陽王朝邊陲重地炙手可熱的袁庭山馬上就要成為雁堡的乘龍快婿,娶了那位豔名遠播又綽號“李家隼”的著名女子,而且袁庭山跟就藩遼地的大皇子趙武關係莫逆,可以說,袁庭山羽翼已豐,甚至連太安城權貴都不再簡單以顧劍棠義子等閒視之,袁庭山作為一條喪家犬,才用了兩年時間,就儼然成為王朝一顆熠熠生輝的將星,更有人暗中推波助瀾,已經將袁庭山抬高到視為徐鳳年命中宿敵的地位。
徐鳳年坐在亭中長椅上,膝蓋上擱有兩盒棋子,握有十幾顆圓潤可人的棋子,久而久之,浸染有他的體溫,不再沁涼。
徐鳳年思緒飄到了那座小時候內心深處既恨且怕的那座太安城,笑了笑,就像小時候他總覺得清涼山已經是天底下最高的山,等走出涼州城,才知道武當八十一峰,走出北涼後,更是親眼目睹許多雄山闊水,隨著閱歷增加,當年許多根深蒂固的心思念頭都不由自主地輕減。
上陰學宮大祭酒齊陽龍進入太安城後,再後知後覺的遲鈍官員,也察覺到了一絲風雨欲來的氣息,齊祭酒雖然暫時只是在國子監擔任一份閒差事,官職品秩甚至遠遠不如右祭酒晉蘭亭這個後生,更讓人難以琢磨的是國子監轄有七學,在顧劍棠卸任兵部尚書才得以透過新增武學,而學問之高齊天高的齊大祭酒,竟然就偏偏做了這個最不入流的武學監事,論流品,勉強能與的國子學直講相當,論原先國子監內的座位交椅,門庭冷落的武學主事人,比起頗有實權的國子學官員,差了一整條京城御道那麼遠,可事實上,那些個往日裡還算京城清流名士的直講,給齊陽龍提鞋都不配,這段時間,別說是國子監以晉蘭亭為首的六學大小官員近百人,就連國子監數萬學生都急紅了眼,家族門第屬於上等高品的,一夜之間就從國子學太學轉入武學,家世只算京城中等的,都不用他們哭著喊著要進入武學,家中父輩早已開始用銀子打點門路,送銀子俗氣,可離陽王朝如此強盛,開創了千年未有的盛世局面,京城更是富人云集的天下首善之城,誰還沒有幾幅珍稀字畫?尤其是那些被某人印上贗品二字的,是順暢進入禮部大佬們那幾座大門的最佳敲門磚,別管京城人嘴上怎麼怒罵北涼境內那個年輕人,牽涉到真跡鑑定一事,那傢伙的挑剔眼光很能服眾,只要被他暴殄天物糟蹋為“贗品”的物件,十成十是真貨。再說了,年輕人雖然姓徐不姓趙,可如今好歹也熬成了正兒八經的一方藩王,又打贏了公認天下無敵的王老怪,只要有他的印章,甭管是方的圓的,一幅字畫,在京城這裡板上釘釘都能賣出一個讓人咂舌的天價。
徐鳳年對此事談不上有何感觸,更多還是關心那場呼之欲出的“龍鹿之爭”的殺局走向,根據密報所述,這位被讚譽為一人可當百萬甲的大祭酒,可不是真的在國子監武學那一畝三分地小打小鬧,而是開始在趙家天子的授意下開始編撰新經,連以官家身份,為趙室第一次完整闡述儒家聖人經義,看似是為科舉錦上添花,實則是要撼動張廬的根基,這次齊陽龍領銜編撰經典,只看輔佐膀臂兩人就可以看出皇帝的重視程度,理學宗師的國子監左祭酒姚白峰,皇親國戚的大學士嚴傑溪,這兩位都僅是齊陽龍的輔編官。齊陽龍真的只是在編訂幾卷書籍嗎?他那是在為從今日起的數百年天下所有讀書人訂立規矩啊。
徐鳳年握緊手心的棋子,自言自語道:“碧眼兒輸了還好,反正張廬對北涼一直懷有敵意,要是齊陽龍還能壓下碧眼兒,以後北涼的境地只會越來越糟糕吧?難道奢望這個註定陪祭太廟的齊聖人對北涼另眼相看?當初輸了天人之辯的王先生就說過,齊陽龍對北涼在內的所有藩王一直惡感深重,說過一句‘封王可以,裂土不行’。一看就是個為君王謀的帝師貨色啊,不過比起他的學生荀平,齊陽龍這個老師無疑要老辣圓滑許多,知道什麼不該出山什麼時候應該出山,反正獨善其身和達濟天下,都是他說了算。先是北莽太平令,接著就是齊陽龍,這樣的對手,就不能少幾個?”
徐鳳年嘆了口氣,收回視線,太安城不讓人省心,自己腳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