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柄名劍烽燧,劍身如鏡清亮似水,徐鳳年眯眼望去,笑道:“方才在湖上切磋,有一位女子練氣士使出了指劍,據說可以指山山去填海,指海海去摧山。你們幽燕山莊練氣與練劍並重,對這個有沒有講究?”
張凍齡一臉古怪,張春霖聚精會神,不肯漏過一字,倒是莊主夫人柔聲道:“恩公所有不知,觀音宗擅長練氣,其中驚採絕豔之輩,可以去指玄和天象兩種一品境界中摘取一鱗半爪,美其名曰龍宮探寶,從指玄中領悟,較之更高一層的天象,相對簡單,但也僅是相對而言,一般練氣士,便是窮其一生,一日不敢懈怠,也未必能做到,委實是太過考校練氣士的天賦機緣。湖上指劍之人,取法道教符籙飛劍派的點符之玄,點天天清明,點人人長生,點劍劍通靈,三重境界,依次遞減,那名練氣士不過三十歲左右,能有此境,只要甲子歲數之前點劍再點人,未必不能百歲之前去點天,從天象中揀尋物華天寶。練氣士之強,自然不在體魄,而在練氣二字。”
夫人猶豫了一下,輕輕撥出一口氣,神情複雜道:“為首練氣大家乃是本宗長老‘滴水’觀音,最擅馭水,袖中淨瓷瓶重不過三兩,傳言卻可倒水三萬三千斤。”
徐鳳年手指抹過古劍烽燧,笑道:“看來是這位練氣大家手下留情了。”
張春霖冷哼一聲,“恩公在湖上畫出雪劍數萬柄,那老婦人分明是知難而退。”
徐鳳年搖頭道:“我那些手筆,不論是借幽燕山莊的實劍還是湖上造雪劍,嚇唬人可以,說到真正傷人,就稀拉平常。”
張春霖正要為心目中頂天立地的神仙恩人辯駁幾句,徐鳳年已經笑道:“少莊主,我其實跟你差不多歲數,不妨兄弟相稱。”
張春霖張大嘴巴,張凍齡和婦人也是面面相覷,不敢相信這名年輕劍仙真是二十幾歲的男子。
幾乎算是萍水相逢,交淺不好言深,張凍齡三人也就不好意思繼續耐著不走,起身謙恭告辭,除了無根天水,其餘幾柄名劍都留下,徐鳳年閉上眼睛,回憶湖上女子練氣士的指劍手法,有模有樣在烽燧劍上指指點點,哈氣印符,大概是烽燧不是那符劍,徐鳳年也僅是有其形而無其神,沒有半點氣機動靜。王小屏進入屋子坐下,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斜瞥了一眼不斷重複指劍烽燧的世子殿下,沙啞開口:“指法無誤,確實練氣指玄一妙,可是沒用,觀音宗自有獨門氣機導引,武當號稱天下內功盡出玉柱,許多秘笈流傳山外,亦是一字不差,為何仍是寥寥無幾可入正途?無他,陰陽雙魚,失其一便全然失去精髓。”
徐鳳年點點頭,轉移話題,“小王先生,取一柄劍當佩劍?”
王小屏也不客氣,探手一抓,握住了一柄古劍龍鬚,叩指一彈劍鞘,院內風雪驟停,王小屏點頭讚道:“就這把了。”
徐鳳年一笑置之。
王小屏平淡道:“你如何應對韓貂寺的截殺?”
徐鳳年嘆氣道:“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王小屏搖頭道:“你雖有指玄女子軒轅青鋒,槍仙王繡的剎那,再加上天象陰物傍身,即便還有我屆時出劍。一樣未必能全身而退。”
徐鳳年訝異道:“這還不夠?”
王小屏反問道:“天下第十一王明寅死在你眼前,你就真當這些高手不是高手了?再者,王明寅的天下第十一,僅是離陽王朝的十人末尾。韓貂寺則不然,他是當之無愧的天下十人之一,更是最為擅長以指玄殺天象。只要韓貂寺舍得一條性命,要殺你,絕非如你所想那麼艱難。江湖頂尖高手競技,一種是對敵王仙芝,傾力只為切磋,一種是當時猶在天象的曹長卿對陣指玄感悟僅在鄧太阿之下的韓生宣,互有保留,留有一線餘地。最後一種,才是徹徹底底的生死相搏,肯這樣做的韓貂寺,便是儒聖曹長卿也要頭疼。”
王小屏語不驚人死不休,“我奉勸你到時候對上韓貂寺,不要輕易讓朱袍陰物出手,它能跟柳蒿師鬥個旗鼓相當,恐怕在韓貂寺手下不過五十招,就要修為折損小半。擅長指玄殺天象,不是一句空話。你如果一旦讓陰物反哺你內力,跟韓貂寺死戰,到時候陰物遭受重創,你能好受到哪裡去?說不定韓貂寺就等著你如此作為。到時候我王小屏就算不惜性命護著你,也難如登天。在我看來,你只能用使用剎那槍的她,加上暗中潛伏的死士拿一條條命去填補窟窿,耗費韓貂寺的內力,然後寄希望於那名徽山女子會替你拼死一戰,最終交由我三劍之內決出勝負,勝了,萬事大吉,輸了,你自求多福。”
徐鳳年苦笑道:“何謂天下第十?這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