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文,並很快拍發給了部隊。沒想到,這種看法和分析與中央,尤其是毛澤東的觀點有出入。毛澤東看到這個電報之後,馬上拍了個電報給彭老總和爸爸,批評他們未經請示就作出舉動,也批評了他們在電報中所表達的觀點是錯誤的。爸爸見到毛澤東的來電之後感到很緊張,覺得自己確實犯了錯誤。他馬上以野戰政治部主任的名義把給部隊的電報收回並通知作廢。同時,他還給毛澤東另發一電,除向毛主席作檢討外,並說明這個電報是由他起草的,這部分責任應由他負。
事情本來過去了也就過去了,爸爸沒有十分放在心上,因為這類事情是工作中經常發生的。觀點看法上有不同,舉動行為上自然有出入。發電報也好,百團大戰也好,都是為了抗戰勝利。何況百園大戰從軍事上說是勝仗,它打擊了日本鬼子和敵偽軍的威風,長了抗日軍民的志氣。黨中央毛主席批評了就檢討,該收回的收回,從個人情感上說也沒有造成多大的隔閡。爸爸說自己在和彭德懷共同工作的這一段時間裡,一直是很尊重他的,不僅因為他當時是北方局和八路軍在前方的負責人,也因為毛主席和中央是信任和重用彭老總的。
但是,這件事情在1942年延安整風開始以後,尤其是華北座談會以後卻發生了一些變化。
1943年12月爸爸回延安參加整風並準備參加即將召開的七大。前線的許多幹部也陸續接到通知回延安參加整風。當時的延安因為一下子聚集了許多人,訊息也特別活躍。這時,爸爸聽到了一個使他大吃一驚的訊息:“皖南事變”後,他和彭老總髮給部隊的電報受到毛澤東的批評,他向毛澤東做了檢討之後,彭老總曾直接電告毛澤東,說他自己疏於檢查,所以才會有拍發電報給部隊的錯誤。這個說法在爸爸心裡引起很大的波瀾,一向耿直的他覺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另外,爸爸也很想知道是不是真會有這樣的事情。
有一次,有毛澤東在場,爸爸按捺不住向彭總問起電報的事情,他的本意是想透過毛澤東的某種影響解開這個堵在心裡的大疙瘩。彭總說:“我看你當時看到中央和主席的來電很緊張……”彭還未說完,毛插話說:“犯了錯誤,受批評,應當緊張,難道還應該輕快?”這樣一來,場面僵住了,爸爸的情緒更加激動起來,談話也進行不下去了。疙瘩不僅沒解開,反而越結越大了。
再後就是華北座談會。
在這個會上,彭老總受到了中央的批評,爸爸再一次吃驚地得知,百團大戰這個重大的軍事行動戰前既未請示中央,也未請示軍委,是彭德懷同志擅自決定的。毛澤東在這個會上表示他事前根本不知道這一回事。毛澤東對彭德懷說:“蘇聯和德國訂了個互不侵犯條約,有一條叫做互通情報,而你連個情報也不給我通。”
這些聞所未聞的事情,再加上前面說的電報,都使爸爸一時對彭德懷很不滿意,並在這次會議上對彭老總說:“主席要我們堅持真理,修正錯誤。而你卻總是堅持錯誤,修正真理。”這樣的話自然很傷感情。
彭老總更是個性堅強的人,對於爸爸的兩次頂撞自然不滿意。尤其是爸爸當著毛澤東和他的那場談話,兩種方式都是他不能諒解和接受的。他曾經說:“人家有不滿意毛澤東的話,羅瑞卿聽不到,人家也不會讓他聽到,怕他聽到了就會去報告。”這些話反映出成見已經很深了。
除了這些戰爭年代發生的事情,建國以後,又發生了1959年廬山會議的事情。彭德懷和毛澤東之間的分歧從此盡人皆知,包括“文革”開始批判《海瑞罷官》的時候,毛澤東還說它的要害是“罷官”,顯然是跟彭德懷沒完的意思。而爸爸從來於公於私,於情於理都站在毛澤東一邊,現在把他和彭德懷關在一起,他自然很有些傷感。
後來,我發現爸爸對彭老總的那間病房很注意,有時在走廊裡走走,會看到衛兵端飯進去又出來。我們能看到他吃得很少,有時還會從那間病房裡傳來吵鬧聲。幾天以後的一個晚上,我正在給爸爸讀報紙,爸爸一直神不守舍,他指指彭老總病房的方向問我:“他,什麼病?”我說:“聽說是癌症,病得很重。”爸爸搖搖頭說:“怪不得吃不下飯。”又停了一會兒對我說:“你知道嗎?這個人是沒有孩子的。也不知道有沒有人來看他。”我說:“好像沒有什麼人來看,也許根本就不許看。”聽了我的話,爸爸臉上現出難過的神色來,過了好半天,才又憤憤不平地說:“死了也不準看嗎?”我猜度爸爸正在一種複雜的心態中重新考慮他和彭老總之間的關係。這兩個一輩子也沒能很好相互理解的倔強的人,他們是否能在這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