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倔強的性子,雖然落魄了,卻並沒有放棄希望,哪怕就是在大太太和堂姐們屢屢擠兌下,也好生生的活著。
是啊,沈家二房現在落魄了,誰不等著看她的笑話,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能氣餒。
然後就是被送入寺廟的那個夜晚,天空下著大雨,雷聲轟鳴,她卻感受不到一絲冷意,只知道心裡反倒是有一種解脫的感覺。哪怕在寺廟裡過著清苦的生活,遠離那鮮花鼎沸之地,再也不能生活在精緻的繡房,她也覺得心滿意足。不必再小心翼翼的看大太太的臉色,也不用在堂姐們的百般刁難下忍氣吞聲。這種日子,讓她覺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那一晚,她睡在草蓆上,聽著遠處傳來空明的鐘聲,覺得心中一片清明。下定決心要在這裡好好活下去,沒過多久,傳來大姐的死訊,她還那樣年輕,不滿二十歲,就這樣離開了人世,她永遠忘不了當時大太太幸災樂禍的神情和堂姐們一副看好戲的嘴臉,然後她又能如何,除了身邊幾個丫頭,她一無所有。
想要給姨母林二奶奶送信,也想過向外祖家求救,到最後無一例外的,杳無音譏。也不知是送信的人沒有將信送出去,還是,自己,根本就被外祖家遺忘。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那一刻,她見得分明。人生這樣漫長,而她只覺得哀莫大於心死。
最後還是低聲下氣的哀求大太太讓自己出去送大姐一程。曾經以為寺廟是她下半輩子的託身之地,到最後才發現,不過是一場虛妄的夢。大太太到底還是限制了她的自由,夜裡沈紫言常常想,自己若是就這樣跑出去,結局會不會好一點。
顯然是否定城
她雖然落魄,可出身書香門第,自有自己的驕傲。若是偷跑出去,大楚戶籍制度嚴格,天下雖大,卻無她的容身之所。而如她和幾個丫鬟們這般年輕又要色上佳的女子,十有八九會被牙婆子賣入那煙花之地。她寧肯就這樣死去,也不願墮入那種地方。
笑迎東西南北客,那樣的生活,註定會讓她生不如死。
見著大姐沈紫諾最後一眼時,只看見她臉色灰白,瘦得不成人形。她到底是怎麼死的,沈紫言心知肚明,多半是被大太太的侄子,也就是自己名義上的大姐夫活生生害死的。
可是她連替沈紫諾伸張的能力都沒有。她現在不過是孤苦無依的孤女,昔日得勢時,誰不想去她跟前討好賣乖,可是現在居無定所,在寺廟裡芶存,又有誰青為她說句公道話!
看著沈紫言入瞼,她又被大太太讓人架著回了寺廟,一路上自是十分狼狽。她聽見無數個聲音在說:“看,那就是沈家二房的二小姐,她已經瘋了......”如此之類的指指點點的議論聲,不絕於耳,沈紫言只是冷笑,都說她瘋了,她偏要好好活在這世上。
再後來就是寶琴和香客私通之事,她得知這個訊息,沒有片刻猶豫,立刻攆走了寶琴。這事事關自己和墨書幾個人的名譽,自然不能姑息。沒想到當晚就發現寶琴死在了她門前的那口井裡面,而大太太幾乎是同時出現,一口咬定是她謀死了寶琴。
又是傾盆大雨,她站在屋簷下,冰冷的雨水順著屋簷匯成小溪,一點點淋上她的髮梢,她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乾的地方。不是沒有辯解,只是人聲鼎沸,大太太尖利的氐音在暗夜裡顯得格外刺耳,而她的聲音,就這樣被淹沒在人聲裡。
官兵很快到來,沒有意料的,要捉拿她入獄。鋪天蓋地的雨簾打在沈紫言身上,她在暴雨裡冷得瑟瑟發抖,身邊都是一群冷眼旁觀的人,還有大太太得意的笑容。也唯有墨書,衝出去和大太太理論,隨風和默秋二人,急急忙忙的和官兵辯解。
只是無用。
沒有給她一絲一毫辯解的機會,就這樣,命喪斷頭臺。
至今屢屢想起,仍覺得不寒而慄。
那樣的日子,沈紫言不想再重複一次。
以前只是以為沈大老爺和沈大太太賄略了主審牢,就這樣稀裡糊塗的判了自己死刑,現在想起來,哪有這麼容易。沈大老爺不過是一介白丁,哪有本事左右死刑。多半,是有人在幕後相助了。
若是說沈紫言以前還百思不得其解,現在基本上已經完全明白了。原來當初主宰她命運的不是別人,就是現在的泰王。沈二老爺是被泰王指使的人,扮成流民殺死的。饒是如此,泰王想必對於沈二老爺不肯聽從他一事不能釋懷,或許又加上沈大老爺在他面前說了些什麼,沈家二房嫡系一脈,全軍覆沒,一個不存。
泰王,原來是多麼小肚量的人,難怪在戰場上,無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