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地躺在草地上。
湛藍的天空,清晨露水的清香,微風低語著,可是我卻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聞不到,什麼也聽不見。
「喂。」金沉默了一會兒,叫我。
「幹嘛?」
「流星街,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想要知道,自己去看好了。」我眼睛都沒睜開,「我可以告訴你在哪裡。」
「協會里的資料,多少還是有一點的。」金說,「但是……很奇怪地都視而不見,很有默契地跳過。」
界限問題吧。和黑社會一樣,存在都是被默許的,只要不過界限,沒有誰會在意。你會在意老鼠蟑螂的活動嗎?你會去關心他們生活在哪裡,活得好不好,有沒有衣服穿,會不會餓肚子?
「視而不見是對的吧。」我說,「獵人協會又不是慈善機構,這是社會問題。」(莫= =:是你們進了社會,社會才有問題吧。)
王子打倒了噴火的惡龍,救出了一位公主……
王子打倒了噴火的惡龍,救出了一位妓女……
這兩個是有本質上不同的,前者是童話,後者就是醜聞了。
「……」
扭過頭,看見金正看著這個方向,黑色的眼睛裡倒映著狼狽不堪的我。
「你想知道什麼?」
「隨便說說好了,我只是好奇嘛。」他的語氣顯得有些心虛。
「匱乏。」我嘆了一口氣,「那裡什麼都很匱乏。食物,衣物,水源,精神。」
現在回想,有夥伴的日子大概並不是那麼無聊的。我相信他是不死的,甚至也相信自己是不死的——儘管嘴上叫著要死了。然而只有我一個人認為他們是不死的。
流星街,並不是因為匱乏才變成那種奇怪的地方的。
匱乏只能剝奪意志,卻不能剝奪希望。
那麼,希望在哪裡?
「團長被殺的話,再把鎖鏈手也一起殺掉不就好了?」
「我根本沒有作為人質的價值。」
「他恐怕不是認為自己不會死,而是已經接受了死亡。」
「那麼不放心的話,殺了我好了。」指甲開始慢慢收攏,空氣變得稀薄,喉嚨生痛。被神父掐住脖子的那一瞬間,意識裡什麼都沒有,沒有遺憾,沒有牽掛,沒有恐懼,什麼感覺都沒有。
這種感覺是怎麼產生的呢?
當年我還是很上進的五好少年來著。
那一天,天很藍,雲很淡,水很清,陽光暖暖的。
那一天,他躺在碎石堆上,合攏的雙眼,再也不會睜開。
那一天,我失去了那個名叫作庫洛洛?魯西魯的孩子。
所以我變得剛硬,尖銳。
不是這樣的,兩年,去掉零頭,七百三十天的日日夜夜裡,我早已經失去了繼續柔軟下去的理由。
那種柔軟,名叫希望。
「什麼都匱乏,所以什麼東西都變得緊俏。」我輕笑著,「嗯,殺人的理由,你要聽嗎?」
「啊?」
「那一天,你問我,為什麼要把他們都殺光。」我慢慢地說,「雖然其實我覺得沒什麼可以解釋的,不過你既然問了,那我就隨便說說。」
「……你回答過的。」
「我說什麼了?」
「你說想殺就殺了。」
「……噢,那就是懶得跟你解釋。」
「……」
「其實可以理解為……慾望吧。」
「慾望?」
「想要吃飽,要想穿暖。你以為哪裡都有東西吃麼?垃圾堆裡不能找到足夠的食物——找不到就搶,打起來很容易死人的啊。理所當然的吧?」我說,「當然了,如果你足夠強,或者某個勢力願意收留你,其實也沒那麼容易淪落到翻垃圾堆找食物的地步。但是那樣的話,到最後其實還是殺人,沒什麼差啊。」
「……」金長長嘆了口氣——氣嘆得很長,「可是,這裡不是流星街啊。」
這裡不是流星街。
可是金,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看到不是流星街的地方。
「我很怕死的。」他忽然說。
「誒?」我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我很怕死,所以我不喜歡殺人。不想死的心情都是差不多的吧?」他撓了撓頭。
「關我什麼事?」我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別人的心情,和我無關吧?」
擦肩而過,是為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