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桃花開,春江水暖,雙河村的鴨子們嘎嘎叫著遊進高郵湖。 沙洲上彷彿一夜之間冒出一叢叢灰綠色的蔞蒿和紫紅色的蘆芽,少女搖著船成群結隊蕩入沙洲,採最鮮嫩的蔞蒿和蘆芽。 嬉笑聲中,已經採滿揹簍。 她們今天採的蔞蒿薹子不是拿去城裡賣,而是村裡辦酒席。 晏家祠堂門口,臨時的大爐灶和大鍋都準備好……就算晏鶴年父子沒回鄉,不耽擱他們湊份子吃席。 人不吃,祖先也要吃啊! 出雙鼎甲這種大喜事,不得犒勞祖先? 當著列祖列宗的面,再好好商議一下兩位翰林老爺的免稅、免丁份額。 晏鶴年父子中舉,他們沾光得了不少好處,何況中狀元、探花? 往後幾百年子孫都可以為之自豪! 吃席!必須吃席! 晏松年渾身上下冒著喜氣,仰著頭從村尾走到村頭,高歌一曲“鵝鵝鵝”~~ 他驕傲啊! 他養出一個狀元弟弟和一個探花侄兒,整個高郵乃至揚州,有他這麼能幹的? 常歡的兩個哥哥抬著酒罈子出來,舀一壺走到晏松年身前:“爹,你聞一聞,還有沒有酒味?” “廢話,酒怎麼可能沒酒味?” “嘿嘿,如果酒味太大,我們再兌點水。” 晏松年高興地表揚:“好小子,還挺機靈。” 正所謂該省省,該花花。 他當然不是為自家省錢,堂堂高郵第一鴨王缺錢嗎? 再說這是大夥兒一起湊份子,又不是吃他一家。 他是擔心鄉親們喝醉掉進高郵湖。 酒席就地取材,沙洲的蔞蒿、蘆芽,地裡的時蔬、湖裡的魚蝦,鴨子、鴨蛋,湊一湊就是一桌新鮮豐富的菜。 不是吹牛,皇帝老爺吃的都未必比得上他們。 既然擺酒,族老做主邀請晏鶴年父子的故交、姻親……比如汪三老爺、盧掌櫃、車邏楊家等等。 客人陸續來到,“噼裡啪啦”的鞭炮震天響。 金墩島的水匪黎大郎穿著一身新衣裳,依舊敞著懷,帶著一群江湖好漢大碗喝酒。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酒量格外好。 “晏老四,別的人我都不佩服,就佩服你!”黎大郎感慨,“你一輩子不幹好事,居然也能沾我晏六哥的光。” 晏松年得意:”沒辦法,誰叫我會投胎?” 晏家族親雖然不喜歡晏老四,對這句話都很贊同。 “祖宗保佑啊!你們都知道吧?三月十五那日,祖墳不知為何竄出老高的煙。” “誰不知道!”虎頭高聲說,“我還怕發生山火,喊兄弟們扛著鏟子去救火,只見四伯一個人黑頭黑臉衝出來。” 沒看見火,只看見煙。 以及一個頭發、眉毛鬍子都燒焦的晏老四。 客人們忍俊不禁,看著晏老四滑稽的模樣哈哈大笑。 換作別個,這副尊容不得躲在房裡不敢出門? 偏偏晏老四還神氣地招搖過市。 黎大郎幫晏鶴年管著肥皂作坊,跟王家管玻璃作坊的也有聯絡,分成給晏鶴年的銀子還存在他手裡。 想到晏鶴年父子做京官恐怕要花不少錢…… 黎大郎說:“我要帶兩個兄弟去京城找晏哥哥,給他帶些家鄉土儀,你們誰要一起?” 村裡人沒出過這樣的遠門,紛紛拒絕,只說讓黎大郎幫忙捎鴨蛋。 晏松年擺擺手:“別瞎起鬨,帶整船鴨蛋不用船費?有這個心意,我幫老六收著。” “想得美!喝你的水酒吧!”族親們笑罵。 晏松年放心不下自家鴨子,不想跟黎大郎一起進京。 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 晏鶴年和晏珣中進士的捷報由官方驛站傳到高郵,訊息比較快。 私人的家書送回來,就慢許多。 擺酒席後幾天,留在揚州看家的晏小六來到雙河村。 “什麼?讓我和常歡他娘進京?路費誰出?”晏松年瞪大眼睛。 晏小六笑眯眯地說:“爹信上說,路費四伯自己出。連我們六個進京的路費,也請四伯出。” “老六當官還變摳門?難怪人人都說京官難做。”晏松年難以置信,連連擺手:“我捨不得鴨子……” “爹說,京城有大財主相中常歡哥哥,請四伯過去主持婚事。新娘子嫁妝值二千兩。” “我去!”晏松年跳起來,“我去!去!去!” 二千兩! 把他全家連鴨子捆起來都賣不到這個錢! 常歡那小子出息啊! 別說老六不可能賣侄子,就算真的把常歡賣給財主做贅婿,或者賣給太監做親兒子,他都得謝恩。 只要給錢,他也可以跪下來喊爹。 他利落地把鴨子託付給兩個大兒子,特別交代:“我去京城賣常歡,鴨子交給你們……回來我檢查,要是少了瘦了,你們自己去做鴨。” “我倒是想做鴨,沒那個命啊!”兩個年輕人嘆息。 做鴨多好?每天划水摸魚。 還是常歡命好,抱住六叔的大腿。 晏松年藏不住事,穿著好衣裳坐在村頭大樹下吆喝,很快全村都知道他要去賣兒子。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