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煒看晏鶴年第一眼,就有“同類”之感。 此人必定入我門中,得我真傳。 他雖然沒有太直白的誇獎,但言辭之間,欣賞之意溢於言表。 同考官徐翰林見狀,意有所指地笑道:“會元郎果然人才出眾,袁大人一眼相中你的文章,從難分伯仲的五經魁中,點你為會元。” 袁大人面不改色,鎮定地喝茶。 其他幾位《易經》房官發話:“我們一致舉薦晏會元的文章,都認可他為經魁,只有徐翰林一人意見有不同。” “定晏鶴年為會元,也是所有考官的共同意見。” 會試已經發榜,不能有任何異議。 晏鶴年頓時瞭然,原來這裡有一個小人。 ……回去就摸清你的生辰,先送你一頓“打小人”,將來再送你一頓板刀面。 徐翰林沒想到同僚這麼直接,笑容尷尬:“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我更喜歡另一位考生的文章。袁大人取晏鶴年為會元,想必也有他的考量。” 袁煒放下茶杯,嚴肅地說:“秉公取材,就是本官的考量,個人喜好還在其次。若按我的喜好,花團錦簇的文章最好,但這不符合會試錄取的原則。” 他又對各位新貢士說:“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接下來還有殿試,今後無論在哪裡做官,都要謙虛謹慎,不負朝廷取士之恩。” ……講清楚,是朝廷錄取你們,不是我袁煒一個人的功勞。 這話是金玉良言,又有勉勵之意,原本對其有些看輕的貢士都不禁改觀,恭敬地聆聽教誨。 一眾新貢士行禮告退後,考官們笑著議論:“這一科真是人才濟濟,袁大人認為,殿試誰能得一甲?” 袁煒淡然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一甲也好、三甲也罷,將來都是為國效力。” 副主考笑道:“下官卻覺得,這一科說不定能出一個三元及第,也是一大祥瑞。” “一切由陛下決定。”雖然這麼說,袁煒臉上也有自得的笑意。 將來人們說起袁煒、晏鶴年,師生二人都是才華橫溢、體察聖意~~ 《禮記》同考官卻遺憾嘆氣:“可惜晏珣是晏鶴年的兒子,否則他也可以爭一爭狀元。” 本朝重神童,晏珣這個年紀中狀元,未來更可期啊! 晏鶴年?年紀到底大了點。 袁煒正色說:“我也欣賞晏珣,此子的見識和心胸,就算不中狀元也是國之棟樑。” ……可惜什麼?我當年也不是狀元,只是探花啊! 當著和尚的面說兔子,扎心得很,活該你年紀比我大官職比我低~~ 說起這些如朝陽般冉冉升起的後輩,就想起當年的自己,又有種吾輩後繼有人的欣慰。 也有人讚揚王錫爵、徐時行、餘有丁、戚元佐……一時間,整個禮部大堂裡熱火朝天。 徐翰林悄悄躲在角落裡,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方才晏鶴年離開時看他那一眼,涼颼颼的。 你一個新貢士,敢用目光強姦我堂堂翰林? 就算你一甲進士入翰林院,說不定還落在我手裡! 新科貢士們離開禮部衙門,有說有笑地互相道別。 雖然還沒參加殿試,不知道最後的排名,但殿試不黜落人,一個進士的身份是跑不掉的。 王錫爵朝晏鶴年拱手,半開玩笑地說:“會試晏兄勝我一籌,殿試我可要使出畢生所學,屆時恐怕要反超晏兄。” 會元被逆襲幾乎是慣例,王錫爵信心滿滿~~ 晏鶴年哈哈笑道:“王賢弟儘管放馬過來!” 徐時行看看同鄉王錫爵,又看看同科晏鶴年,“你們還記得和徐邦寧的賭約嗎?為了咱們去年南直隸五魁首的尊嚴,在下也要奪狀元。” 已知會元很大可能被逆襲,王錫爵又不是去年的五魁首,徐時行覺得必須自己上。 晏珣:……你們都看不見我?何以見得會元一定會被逆襲? 我爹會出手,證明什麼叫天命之子~~ 晏珣的迷之自信,來源於對祖先的信任。 四伯晏松年也拍著胸口保證過,考試期間祖墳一定會冒青煙。 …… 新貢士拜見完房師、座師,會試的考卷也送到皇帝面前。 大明的規矩,不僅是會試考卷,順天府鄉試考卷也要“進卷”御覽。 禮部整理出《會試錄》,用黃綾殼裝訂一本、紅綾殼裝訂兩本,外用銷金黃包袱包裹。 按舊制,《會試錄》除了呈給皇帝,還要給太后、中宮皇后和東宮太子,以示為國取士的鄭重。 嘉靖的幾任皇后,一個比一個慘。 第一任陳皇后被嚇死;第二任張皇后被廢;第三任方皇后在嘉靖二十六年宮內失火時被燒死。 至於太子……以往景王未就藩,一應待遇和裕王一致,包括《會試錄》也是兩人各送一份。 今年,禮部只給裕王那裡送一份。 “進卷”是規矩,皇帝看不看,那是另一回事。 皇帝以往是不怎麼看的,家國天下那麼多大事,還要忙著獻青詞拍神仙馬屁,哪裡有空看考卷?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