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船上病了,說是憂思過重?是為什麼?”晏鶴年關切地問。 相似的話,晏珣不久之前聽朱翊鈞說過,現在又聽父親問起。 同樣飽含親情。 晏珣詳細講了對西方國家狼子野心的憤恨、天主教傳教士的野心,以及大明收復南洋的阻礙。 晏鶴年默默聽完,微微笑道:“你的心病,不是現在的西洋國家,而是你記憶中的八國聯軍。” ……有些故事,晏鶴年早就聽晏珣說過,也銘記於心。 晏珣說:“我也發現了,給自己打了一些雞血,病很快就好轉。只可憐我白白喝了太醫的苦汁子。” 晏鶴年正色道:“你的擔憂,並不是完全杞人憂天。西班牙傳教士長久以來向倭國人宣傳:華夏人膽小怯懦,見到倭人就像見到鬼。 他們還舉例說,有一次,13名倭奴到壕境澳,被3000漢人包圍,勇敢無畏的倭人奪取漢人的船突圍,殺死超過2000漢人…… 這樣的宣傳背後,是極端的宗教思想——上帝信徒,哪怕是潛在的信徒,面對異教徒都是戰無不勝。” 說到這裡,晏鶴年不屑地笑了笑:“其實我認為,天主教信仰的神翻譯成‘上帝’是不妥的。但這種細枝末節,不必計較。” 要說異教徒,狀元中的道士晏鶴年,就是標準的異教徒。 “爹早就知道這些事?”晏珣略微驚訝地問。 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聞名歐洲,存在期間用火刑處死超過十萬名“異端”,是真正的極端派。 聽著就讓人毛骨悚然。 “蠻夷異想天開罷了,我跟道友們都當笑話聽。我還可以說,入我門來,法力無邊……不過我們道家清淨無為,不屑於逼人信教。” 信仰自由,應該是有信仰和不信仰的自由。 晏鶴年從信仰自由的高度鄙視紅毛番。 晏珣連連點頭:“我也是有信仰的……我信仰財神。” 皮一下很開心。 晏鶴年沉默片刻,接著說:“我們有防備,紅毛番的陰謀就不能得逞……提出武力征服華夏的,是天主教的托缽修會,他們以呂宋為東方傳教的據點。他們認為貧瘠的呂宋不足以傳教,目標瞄準大明和倭國。既然如此,我們下一步就把他們的據點端了。” 他的語氣帶著淡漠的殺意,彷彿只是徒手殺一隻鴨。 晏珣連連點頭:“呂宋和滿剌加,本來就是大明的領土,我們要出兵有充分的理由。葡萄牙佔領滿剌加之後,還特意向過往商人打聽明朝廷的反應。” 鄭和在南洋建立的朝貢體系,在東西方公認的國際慣例中,藩屬國自認為是宗主國的臣屬。 藩屬國領取大明的封藩印信,就代表該地方是大明的領土。 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分別佔領滿剌加和呂宋,也在時刻思考一件事“大明人什麼時候會回來?”。 他們都明白一個事實:只要大明願意,隨時可以下南洋、收復藩屬國。 想到這裡,晏珣試探著說:“胡宗憲說在呂宋有線人,我問他,他又不肯說。爹爹,你知不知道?” 海王老爹是江河湖海第一把交椅,有水的地方就有他的耳目! 晏鶴年笑著捋了捋鬍鬚,問:“你知道王望高嗎?他只是福建水師的一名把總,但他有一些族人早兩代移居呂宋伊祿古沿海一帶,積聚了一番勢力。倘若他手持大明官府的印信到呂宋徵兵,能迅速徵召一支軍隊,讓西班牙人傻眼。” “又是姓王的?”晏珣敏銳地問。 “嗯……天下姓王的很多,王家人又喜歡大海。”晏鶴年露出高深莫測的神情。 晏珣懂了,這位王把總,也是“王家”的一員干將。 “可是,胡總督說,是先帝派他和陸炳負責安排線人。”晏珣好奇地問,“怎麼偏偏就找上王家的呢?” “因為王家有實力啊!”晏鶴年說,“你還記得‘大宋國徽王印’嗎?沒有實力敢在海上稱王?你要找辣椒、番薯,也多虧在呂宋的人幫忙。” “那真應該當面謝謝他們。”晏珣真誠地說。 幫呂宋迴歸大明的懷抱,就是最有誠意的感謝吧! 晏鶴年點點頭,輕笑:“你若是見到王望高,可以稱他一聲‘舅舅’。” “……我家的舅舅數不清。”晏珣心情複雜。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多少個娘! 晏鶴年又跟晏珣講東海沿海的情況,有一個以林鳳為首的海盜集團很猖獗,福建和廣東巡撫正在忙著剿滅林鳳。 “林鳳來歷成謎,據我們分析,很可能是福建泉州人。你資助過的李贄,原名林載贄,也是泉州人。或者你可以向他打聽。”晏鶴年提議。 小珣的日行一善,或許還能有一點意外的收穫。 “爹爹的意思,莫非這個林鳳也可以用?”晏珣沉吟著問。 晏鶴年說:“也許可以收服林鳳為先鋒,使詐逃往呂宋、投奔心懷不軌的西班牙人,然後王望高追擊而至,裡應外合以最小的代價將西班牙人驅逐出呂宋!”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