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綸真的病了。 嘉靖二十三年,他考中進士,受命運的安排走上軍事文官之路,開始南征北戰的一生。 嘉靖二十九年,他擔任台州知府,招募鄉勇,練兵抵禦倭寇。一介書生,也能上馬練兵! 嘉靖四十二年,他任福建巡撫,指揮戚繼光、劉顯、俞大猷等取得平海衛大捷。 …… 跟戚繼光的合作,貫穿他的大半生。 從南邊抗倭,再一起調到北方防禦韃子。 有人說他是抗倭名將,一生金戈鐵馬。 但誰知道,他仍是那個雅好音律、酷愛戲曲的江西才子。 朱翊鈞來探病時,發現譚府擺了戲臺,唱的是譚綸首創的“宜黃腔”戲劇。 臺上唱花旦的人頗為眼熟,仔細一看……竟然是風頭正勁的汪德淵。 譚綸坐在臺下,對朱翊鈞笑道:“後生可畏啊!小汪無論是作戰經驗還是唱戲曲,樣樣都比我強。” 朱翊鈞心中一動,想到皇帝說要培養新人。 汪德淵走的就是軍事文官路線,且愛好都跟譚綸重合。 “汪大人知道譚大人這麼稱讚他,肯定很高興。”朱翊鈞笑著說。 譚綸和藹地說:“難得的是,他已經是大忙人,還抽空給我演戲。可惜我生病氣弱,否則我自己也上臺……小汪唱宜黃腔,跟我比還是差一點。” 這個世道有點奇怪,戲子固然是下九流讓人看不起,但達官貴人往往又有些雅號,喜歡自己唱兩嗓子。 朱翊鈞對戲曲沒什麼偏好,聽不出汪德淵唱得好不好。 但是,總覺得兵部尚書跟人比唱戲,畫風不太對。 譚綸又笑道:“我本來是請他來跟我講海外的故事,講著講著,他就說要上臺唱一出過個癮。” 南征北戰一輩子,臨終前能看到大明收復海外屬地,這種激動的心情旁人很難理解。 將來墓誌銘上,都可以多寫兩行。 嗯……墓誌銘就請下南洋回來的晏大學士寫。 朱翊鈞說:“父皇若是知道今日汪德淵親自登臺,肯定遺憾沒有過來看。” 昔日他的皇祖父請汪德淵彈琵琶,他的父皇也請過。 兩代帝皇都欣賞汪德淵的音律。 汪德淵:“……” 他抑揚頓挫地唱著,早就發現太子殿下在臺下,心情很複雜。 將來史書說三代帝皇都喜歡我的音律、戲曲,會不會把我寫成佞幸啊? 好說不好聽啊! 他給譚綸唱戲是一時興起,看到垂垂老矣的譚尚書,彷彿看到未來的自己,有些不是滋味。 好吧……他有朝一日若真能當上兵部尚書,絕對是祖墳冒青煙。 張四維對不起,我得跟你爭一爭! 臺上的人在唱,臺下的人打著節拍輕和,不知不覺間,譚綸睡著了,全場瞬間安靜。 汪德淵卸妝換回衣服,跟朱翊鈞一起離開譚府。 “唉。”汪德淵嘆了口氣。 “唉。”朱翊鈞也老氣橫秋地嘆氣。 他們走到半路分道揚鑣時,聽到路人呼喊:“會試發榜啦!今年都有哪些老爺上榜?”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有人辭官歸故里,有人星夜趕科場。 這一瞬間,汪德淵和朱翊鈞彷彿被春風吹過心田,發出希望的新芽,衝散了傷感。 …… 會試發榜之後,上榜的人要參加殿試,才是板上釘釘的進士老爺。 南直隸鄉試解元顧憲成落榜了。 住在會館的同鄉們紛紛安慰他,又覺得自己的語言無力。 特別是上榜的人,要去安慰向來比自己耀眼的顧憲成,更是不知說什麼好。 顧憲成灑脫笑道:“可能是我的文章不符合大人們的心意,下一科再考就是。” 同鄉們說:“下一科再考也好!今科進士,選官的時候誰知道會選去哪裡?聽說朝廷要在南洋屬地派流官,被選中豈不是進退兩難?” 不是他們沒有開拓精神,而是對大多數人來說,穩妥是最重要的。 另一個落榜的人陰陽怪氣說:“照兄臺這麼說,豈不是不中為好?” “你這人……我不是這個意思!”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顧憲成雲淡風輕地坐在一旁……看到題目的一瞬間,他就知道自己這一科中不了。 他知道朝中大人們想聽什麼,但跟他觀念不符合的話,他就是不想說! …… 晏珣冥冥中有種感應,大明皇朝1577是風雲變幻的一年。 但具體哪些人嘎了,哪些人發跡,他真的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這些細節,就不是歷史渣,而是晏·神算·珣~~ 此時他正在清點李如松帶回來的東西。 晏珣不得不承認,在抄家搬國庫這件事情上,李如松天賦過人。 去爪哇一趟,弄到十萬兩黃金,去果阿一趟,繳獲葡萄牙人的軍火庫。 還有其他琳琅滿目的寶石珍珠、壓箱底的金銀、糧食。 “你們幹了什麼?”晏珣驚訝地問。 李如松坦坦蕩蕩地回答:“我們正當貿易啊!周邊的國家知道我們是果阿新主人,有的派人來貿易,有的來試探……打劫的都被我們黑吃黑。途經錫蘭的時候,國王又很友好地給我們送了一波。”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