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心隱問阿豹:“晏大人也擅長拳腳,可以徒手殺蟒蛇嗎?” 阿豹說:“我叔父比較擅長徒手殺鴨,這樣殺的鴨子比較好吃。至於徒手殺蟒蛇,應該是閣下比較擅長。” ……正經人誰跟蛇過不去啊! 何心隱:“……你是晏閣老的侄子?本經是《易經》?” 阿豹輕咳兩聲:“我不以科舉為業,因此沒有專精的本經,四書五經都是一樣看待。” 何心隱目光變得鄭重,晏家的人果然不同尋常! 他當年中舉之後,也發現科舉很沒意思……八股文就是禁錮人的思想,因此拋開科舉,一心鑽研天理大道。 “不以科舉為目的讀書,才能讀到真知。你是真正的讀書人!”何心隱讚賞地說。 方才被晏鶴年“怠慢”產生的不快,也因為遇到同道而消散。 阿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為什麼這樣看著我?莫非要問我茴香豆的“茴”字有幾個寫法? 花園裡已經傳來說笑聲、高談闊論的爭辯聲。 一個黃教喇嘛打扮、腳上卻踩著一雙木屐,面容如陳年梅子乾的中年人說:“在我家人親戚眼裡,我是一個心比天高沒有自知之明的人,或許還有人肯定地說‘猴子就是癔症’。但在我眼裡,病的不是我,而是那樣庸庸碌碌之人。” 何心隱立住腳步,問:“此人是誰?倒有些見識。” “你不認得他,他是有名的狂人……從東洋渡海而來的楊小福,之前跟著喇嘛到韃靼傳教,剛回京城不久。”阿豹介紹。 又聽見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說:“你還惦記著別人對你的評價,證明你還沒從過去走出來。你身上穿的僧袍不過是虛偽的裝飾……既然放不下,何不回去看看?是回不去嗎?” 何心隱望過去,只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在魚池邊餵魚。 阿豹介紹:“這個是播州土司楊應龍,他是個好人,每年都不忘讓家鄉的親人給皇上送珍貴木材。” “原來是他。聽起來,他跟楊小福不對付。”何心隱說。 他們走出去,在座的奇人異士依舊老神在在的坐著,沒有一個站起來迎接。 反正能出現在這裡的,都不會是什麼大人物吧? 範禮安神父讓出身邊的位置,友好地自我介紹:“我是範禮安,字立山,遠東耶穌會監會司鐸兼總長代理,從葡萄牙國的里斯本搭舟東來……這是我的前輩貝利拉神父,他比我來得早一些。” 何心隱也自我介紹。 ……真是一群“奇人異士”,全都奇奇怪怪。咦?好像不小心把自己也囊括在內? 他好奇地問:“葡萄牙國在何處,乘船東來要多久?” 其他人也好奇地看過來。 範禮安如實介紹:“那年我是三月二十二日,從里斯本出發;七月十七日到達非洲東海岸的莫三鼻給;九月六日到達果阿,就是你們口中的天竺。算起來,總共用了半年時間。 我留在果阿傳教,第二年乘船到寧波,在那裡遇到晏大人,他送我到大明的京城。” 眾人聽了,心思都不一樣。 楊小福若有所思:“我以為葡萄牙遠在天邊,是永遠去不到的地方,半年就能從里斯本到天竺,也不算太遙遠。” 楊應龍陰陽怪氣:“怎麼?你還想攻打里斯本?這個理想倒不錯,可以跟晏珣談一談。” 楊小福照例不理楊應龍。 沒有好處的爭論都是不必要的。 “我聽說過何先生的名字。”楊小福說,“你是小晏大人引薦進京的吧?我這次回來,他已經跟隨太子南巡,不知道他現在可好?” “應該很好,我沒有見到他。”何心隱回答。 “哦……”其他人應了一聲。 晏珣不見的人?好像更不必重視。 何心隱卻不在乎旁人的眼神。 他是一個較為純粹的思想家,熱切期盼傳播自己的學說,號召更多的人為改造社會而奮鬥。 面對這一群能登晏家大門的奇人異士,何心隱丟擲自己關於“會”的學說。 破除一般的“身家”,建立超乎身家之上的師友關係,也就是“會”。 天下士農工商之家,都“以顯以藏於會”。以“會”統天下,在“會”的統一聯絡下,士、農、工、商,都是平等的,只有職業分工的差別。 他講得慷慨激昂,眾人也都認真地聽,卻又一副半懂不懂的模樣。 何心隱的思想實在太超前了。 到最後,只剩範禮安還對他的學說感興趣。 範禮安說:“我認為你可以加入我們耶穌會,你的思想跟我們有共同的地方。” 何心隱:…… 不是歧視紅毛番,畢竟他宣揚人人平等,那麼漢人和紅毛番也平等。但紅毛番信奉的洋神,跟他的信仰不一樣。 楊應龍插嘴:“我覺得,你還是答應他比較好。你在皇家科學院辦報,可以拉他做苦力。” “年輕人,你一直是這樣說話的嗎?”何心隱終於忍不住開懟。 什麼播州土司,不就是一個村長嗎?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