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笑笑生借古諷今,書裡除了寫鈔關的弊端,還寫了監管太監的問題。 不知多少被點名的人恨得牙癢癢,若知道其真實身份,必須套麻袋打一頓再扔進運河。 錢主事暗暗罵了幾句砸鍋的蘭陵笑笑生,主動提出帶貴客看庫房。 “弘治八年,七處鈔關稅收摺合白銀七萬兩,去年鈔關稅收摺合白銀三十四萬兩。若這樣還說我們幫著奸商逃稅,實在是太冤枉。”錢主事誠懇地說。 弘治皇帝是正德皇帝的父親,嘉靖的伯父,隆慶的伯祖父……相隔時間並沒有太久。 晏珣說:“確實如此。隆慶開關以來,海運昌盛同時帶動運河的商業發展,稅收比以前提高很多。越是如此越要按規矩行事,否則恐怕釀成大禍。” “多謝大人提醒。”錢主事有些不以為然。 ……能有什麼大禍?有門路的少收稅、沒門路的多收稅。那些沒門路的當然會抱怨,那又如何? 這些人還敢衝擊鈔關衙門不成? 晏珣知道,臨清鈔關既然早有準備,今日無論是查賬還是看庫房都看不出什麼。 但來都來了,帶小鈞鈞轉一圈見見世面也好。 東宮裡的老師講的是道德文章,外面是世情百態。 見過名士再見一見基層官員,和京官相比,這些人構成“士林”的基礎。 鈔關的倉庫非常宏偉,錢銀和各種實物貨稅堆得滿滿當當,朱翊鈞雖早有準備,仍然不禁瞪大眼睛。 “白銀要上交太倉銀庫,其他實物解送戶部庫房。”錢主事解釋。 京城戶部庫房連胡椒都有,可以當作官員俸祿發放。其他的物品,如綢緞棉布,也可以當貨幣使用。 皇帝賞賜勳貴宗室或大臣,很少賞賜金銀,通常都是布匹等物資,以及留作紀念的寶鈔。 錢主事的語氣有隱藏不住的驕傲,顯擺自己的功勞。 “確實很厲害。”晏珣讚道,“我會稟報太子殿下,錢大人是個能官。” 錢主事頓時心情舒暢,陰陽怪氣的洗馬大人變得眉清目秀了。 他又說:“這些東西其實沒什麼好看……關鍵是,再好看也不是自己的。實不相瞞,收稅的小吏日日對著金山銀山,眼睛都成鬥雞眼了。” “沒有亮瞎就好了!”晏珣笑著打趣,“我聽說有的管倉庫的小吏,截流好的貨物,用劣質的頂替。以次充好的事,到底有沒有?” “沒有!進出倉監管很嚴,絕對沒有這種事。”錢主事連連搖頭,“大人千萬不要相信蘭陵笑笑生,他就是誹謗!您這樣光風霽月的人就不該看《金瓶梅》!” 朱翊鈞揹著手東張西望,聞言轉過頭說:“《金瓶梅》挺好看的!裡面還有一道炸螃蟹,我……和太子一起讓御廚試著做,味道很不錯呢!” 錢主事知道這孩子是陪太子讀書的,也不怪他無禮插嘴,和藹笑道:“你們小孩子看的是好菜,我們大人看的是人情世態。” “不是吧?你們大人看的不是那些生動精彩的描寫?”朱翊鈞狐疑地問。 錢主事笑容尷尬……不愧是太子身邊的人,小小年紀懂得真多! 錢主事轉移話題:“鈔關旁邊有個晏公廟,香火很旺盛,你們去看過嗎?” “晏公廟?我們還沒有去。”晏珣笑著說。 錢主事自告奮勇,喊來鬥雞眼胖子一起帶客人遊覽晏公廟。 田義和陸繹等人悄悄看向晏珣……晏郎去晏公廟,這是緣分? “那時朝廷運河初開,臨清設二閘,以節水利。不拘官民,船到閘上,都來廟裡,或求神福,或來祭願……”——《金瓶梅》 他們一行人從鈔關衙門的後門出去,轉過一條巷子,就到了河邊的晏公廟。 正巧有人抬了作為貢品的燒豬、肥雞來祭祀,一陣鞭炮聲響起,又是燒香、燒紙,祈求晏公保佑。 “這是有商船準備啟航,提前來祭祀。到貨船出發那日,船主用碗盛水站在船頭,殺公雞將血滴入碗裡,再灑向河中,燒高香、發黃紙,放鞭炮,請金龍四大王保佑。” 錢主事解說:“你們都知道廟裡祭祀的晏公是誰吧?” 眾人點點頭,等祭祀的人散去,走進廟中看到神像。 一眼看去,晏珣的神色都有些微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晏公的神像非常眼熟? “你們這神像,是哪一年請來的?”晏珣定了定神。 錢主事說:“好些年了吧?我也不是太清楚,我來臨清上任才兩年,所以《金瓶梅》裡收受賄賂的‘錢老爹’絕不是我。” 晏珣說:“這樣啊,那我問一問其他人。” 這個晏公神像的臉竟然像自家老爹!太驚悚了吧?! 晏珣腦子一轉……有一年老爹隨朱衡大人治黃河,來過臨清。莫非,這個神像是那一年新請的? 再往前想,老爹早年來過臨清很多回,也許有其他的關聯。 老爹的臉在這裡受人香火,真的沒問題嗎? 其他人沒晏珣那麼敏感,雖然也覺得神像的臉眼熟,也只當是巧合。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