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雙鼎甲的餘姚謝氏,格局不同尋常。 謝垔的父親謝遷是有名的美男子 ,《明史》說“儀觀俊偉”;謝遷還是正人君人,有“見色不亂”的典故。 這人設有點眼熟,晏珣很喜歡。 儘管如此,晏珣沒有貿然同意這種事,而是說會向皇上請示。 要派思政教師到倭國,也得明年了。 謝垔丟擲這個計劃,只是從思想高度震懾晏珣。 金銀珠寶可以賄賂小人,理想和信念才能跟君子共鳴。 謝垔用了近一年的時間觀察晏珣,認定此乃君子,不能以金銀銅臭羞辱。 晏珣:…… 至於從哪裡選拔思政教師團,謝垔也有計劃。 每一次秋闈,都有不少落第秀才。這些人並非沒有真才實學,只是差一點運氣。 比如當初名滿江南的大才子的徐文長,屢試不第。最後是在晏家科舉輔導班的特訓之下,才連過鄉試、會試。 謝垔恭維:“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徐文長的運氣,能請晏大人教導。” 陪著晏珣赴宴的徐枚在一旁連連點頭……對對對!我哥最厲害!您老真有見識。 謝家的人有些意外,老太爺對晏珣過度恭敬啊? 往日見到杭州知府,都沒有這樣奉承。 晏珣謙虛幾句,認可謝垔的主意。 讓落第老儒出海,必須要讓這些人沒有後顧之憂。 給倭奴洗腦,思政教師團一定要有“皇明”、“大漢”思想,有充分的愛國熱忱。 你看人家貝利拉神父,不遠萬里到遠東傳教,對信仰堅貞不二。 官場之上,並不是有志向就行。 “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能不能坐在一起喝酒,歸根結底得看能不能進行利益互換。 晏珣是皇帝的心腹重臣,開明有遠見,對於謝家而言,比船引和水泥更有吸引力。 一朝天子一朝臣,華亭徐家那麼顯赫,卻被一個海南走出來的海剛峰剛得焦頭爛額。 皇權之下,識時務者為俊傑。 “皇上重啟龍江寶船廠,目的是和西洋人爭奪海上霸權。我們謝家,願意捐資造海船、提供船工,只希望能參與遠航,看一看更廣闊的世界。”謝垔蒼老的雙目露出亮光。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昔日倭寇入侵,朝廷兵力不足,鼓勵地方鄉紳訓練鄉勇民兵。 謝家招募五百鄉勇,在汝仇湖附近百畝地日夜操練,配備刀槍、銃炮等武器。 這種私人武裝若放到倭國,好歹也是一方大名。 他說自己只是想出去看一看,鬼才相信。 晏珣似笑非笑地說:“朝廷在修《世宗實錄》,我看到有一句,餘姚謝氏是汪直、徐海等走私海商的後臺,也不知道該不該信。” “誹謗!誹謗啊!”謝垔誇張地笑了兩聲,隨即切換認真的神色:“我跟汪直的關係,既然連正史都記錄在案,我就不狡辯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家當時只是想團結汪直抗倭。” 謝垔解釋,朝廷為了抗倭,試過很多種方法。 朱紈提督東南時,對汪直承諾,只要汪直幫著剿滅沿海倭寇,就幫他請封靖海侯。 汪直信以為真,十分賣力地平定了陳思盼等多股燒殺掠奪的海盜。 汪直海上霸主的地位,是一場場海戰中打出來的。 在這種背景下,謝氏充當汪直的後臺,提供各種人力物力支援。 謝垔嘆道:“後來朱紈食言了,汪直很失望。隨後朱紈被彈劾革職,激憤服毒自盡。有人說,是我們這些東南大族害死抗倭名將朱紈。《世宗實錄》該不會也這麼寫吧?” 隆慶登基,開始修《世宗實錄》,現在還沒修完,外界看不到內容。 晏鶴年還是掛名主編之一,晏珣看過已經修好的一部分。 此時,晏珣保持微笑。 關於朱紈之死的這一段,他記得不是很清楚。 恐怕真的是這麼陰謀論的。 年輕的謝秉忠目瞪口呆,憤怒地說:“我家跟倭奴有不共戴天之仇,怎麼可能害死朱紈?修史的人過分了!” 可惡!可惡啊! 從這一點,又可以看出謝家如今的沒落。 兩三代人沒出大官,朝廷上的事,他們已經有心無力。 謝秉忠只有監生的頭銜,跟汪德淵一樣,每逢鄉試志在參與。非進士出身,永遠進不去翰林院。 以前他覺得以自己的家世,功名不重要。現在卻覺得,還是有人在朝廷做官比較好。 徐階做首輔的時候一切還好,如今人走茶涼,整個東南鄉紳集團都受到打壓。 海瑞戰鬥力很強,讓他們升起重重的危機感。 謝垔鎮定地擺擺手:“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謝家對朝廷的忠誠可昭日月,將來自有定論。” 晏珣仍然保持微笑。 改朝換代,謝家依舊對大清朝廷忠誠。 發現晏珣不好忽悠,謝垔輕咳兩聲:“都是自己人,我不說虛言。汪直的妹妹嫁給令尊,想必那塊‘大宋國徽王印’也在令尊手中。汪直最強盛的時候,佔據三十六島,號稱有民眾十多萬。但這樣的聲勢,最終還是被官府誘捕斬首。可見再強大的匪只是匪,做不了王。”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