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南巡的意義,也是顯而易見的。”隆慶皇帝意有所指,“遷都到京師後,南方的百姓離皇上太遠了,想必對朕翹首以盼,朕應該去看看他們。” 皇權,皇帝的命令若是根本沒人聽,還叫什麼皇權! 北方几省因為防範蒙古人,需要朝廷的支援,對皇帝還重視;南方計程車紳,早就不在乎皇帝是誰。 南巡,是為了弘揚皇權,讓天下人知道,還有一位皇帝! 這才是隆慶想南巡的真正原因,至於看大海船……好吧,也很重要! “隆慶號”下海,想一想就激動。 皇帝的潛臺詞,眾人都聽得明白。 國家大了,確實會出現這些問題。 朝廷派出“總督”、“巡撫”,不就是作為皇權的代表巡視、撫慰地方嗎? 可督撫在地方時間長了,和當地利益集團勾結,似乎也變成真正的地方官,立場變得微妙。 無論皇帝有多少正當的理由,高拱的原則只有一條——皇上不得輕易離開京城。 當初,武宗朱厚照南巡期間,在淮安清江浦落水。 雖然很快就被救起來,當時並沒有什麼大礙。但緊接著,朱厚照生病了,病越治越重,半年後不治身亡。 前車之鑑不遠,豈能重蹈覆轍? 皇帝離開京城,就是置身於風險之中。 高拱心裡清楚,隆慶皇帝就是他最大的靠山,這座靠山絕對不能倒! 他使出洪荒之力,引經據典勸阻。 “你們覺得呢?”皇帝無奈地看向其他幾位閣臣。 ……高老師什麼都好,就是管的太嚴。 呂調陽恨不得把自己的身影藏在晏鶴年的影子裡,不發表任何意見。 高拱都反對的事,誰還能說可以? 晏鶴年覺得眼前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 想當年,先嘉靖皇帝跟寵妃在床帳裡放焰火,不慎把寢殿燒了。 嘉靖提出新修寢殿,嚴嵩說現在沒錢,請陛下搬到別的宮殿住;徐階卻說,臣有不花錢重修寢殿的辦法。 那一把火,燒掉了嘉靖對嚴嵩的偏聽偏信。 張居正忽然說:“皇上南巡,其實還有一個重要意義。重啟一條鞭法這幾年,各地清丈田畝的工作都在推進,其中也遇到阻礙。皇上南巡,可從北到南巡視清丈田畝的進度。” “叔大!”高拱瞪大眼睛。 好你個張居正,居然慫恿皇上南巡! 老夫就說,皇上怎麼忽然有這個念頭,原來是你慫恿的! 皇帝笑道:“這是一個重要因素。實話告訴你們,還有一個問題。朕要檢視沿途的國庫和皇倉。都說這幾年太倉銀庫堆得像金山銀山,朕要去數一數錢。” 人生最大的快樂,就是數錢。 ……前幾年,南京有兩座倉庫意外起火,背後的事無法深究。 朝廷的倉庫,給某些人管久了,就被當成私人的? “查倉庫?”內閣眾人顧不上爭執,全部臉色一變。 不可,萬萬不可! 查倉庫最容易出事,到時候有人畏罪弒君怎麼辦? ……一不做二不休,皇帝駕崩就沒人注意這“小小”的虧空。 “你們這是什麼表情?”隆慶氣惱,“你們都知道官倉的弊病?各處國庫、皇家府庫,以次充好、監守自盜的事情少不了吧?” “皇上英明,確實避免不了這種事。”晏鶴年站出來說,“但查倉庫,跟皇上南巡是兩件事,不能一起做。” 讓太子的外公管倉庫都出事,其他人動歪腦子不是很正常嘛? 財帛動人心,這是監管的問題。 皇帝似笑非笑:“那你們說,朕是先南巡,還是先派欽差查各地官倉?” 眾人面面相覷:怎麼就變成“南巡”和“查倉庫”二選一呢? 原來皇上還是在漫天開價? “查倉庫!”高拱咬牙說,“能夠監管官倉和皇家府庫的,都是陛下最信任的人。這些人若辜負聖恩,就應該嚴懲不貸!” “嗯,老師說得對,你們回去商量具體怎麼做。”皇帝話題一轉,“南巡的事呢?太嶽和芝仙都是贊同南巡的,你們幫朕想個減少擾民的好主意。” 所謂“減少擾民”,就是省錢。 晏鶴年心想,我什麼時候贊同你南巡了? 送你一艘海船就代表贊同? 他跟張居正對視一眼,心有靈犀地齊聲說:“皇上出巡的儀仗和隨行人員數以萬計,這一部分的開支巨大,因此擾民。若是輕車簡從又不合禮儀。不如……請太子代皇上出巡。既能弘揚皇威,又可以減少大量開支。” ……唉!漫天開價,落地還錢。 皇上搞的是陽謀,臣子不得不往套裡跳。 皇上故作猶豫:“太子年少,豈能擔當得起如此重任?舟車勞頓,他一個少年人,朕也不放心。” “那就都別去。”高拱連忙說。 高拱發現,皇上跟張居正、晏鶴年成了一夥的! 果然愛是會轉移的? “老師,朕又要跟你說說南巡的意義了。”皇上示意高拱上前,拉著高拱的手說:“他們都不聽朕的話了,一個個陽奉陰違。他們眼裡還有朕這個皇帝嗎?”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