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搖頭,旋即睜開美目,道:“你我這樣相識,我認為是很不平凡的因緣。”
嚴慕飛道:“等姑娘病好,你東我西,希望在今後這一生中,能留有這麼一段美好的回憶。”
金玉瓊道:“在一個女兒家來說,就不僅僅是回憶了。”
嚴慕飛心頭又一震,他沒介面。
金玉瓊淡然一笑,又道:“你想,你我素昧平生,萍水相逢一日夜,你陪我燈下枯坐一夜,更擁著我走了一天,我還穿過你的衣裳,一旦我病好之後,你東我西,你說,這叫什麼?”
嚴慕飛心頭又是一陣震顫,道:“事非得已,有些事不能過於拘泥,我希望姑娘不要耿耿於懷。”
金玉瓊微微搖了搖頭,道:“恐怕我做不到。”
天知道,嚴慕飛他又怎麼做得到,固然,他不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人,但眼前這一位不平凡,這一段也不平凡,他又怎能忘懷。
他沉默了,沒有說話。
金玉瓊道:“甚至於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嚴慕飛道:“姑娘,我希望……”
金玉瓊道:“你希望如何?假如你是我,你會怎麼樣?”
嚴慕飛又默然了。
金玉瓊道:“我願意告訴你,我是個自視很高的女兒家,所以我今年近三十了,卻仍然待在家裡,可是你……這一半要委諸於一個緣宇,另一半該是你的一切讓我……”
她改了口,接道:“這些話,也許我不該說,可是事實上我不能不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真不知道,我不知是該讓它留待他年回憶呢,還是該……該……”
美目一閉,她住口不言。
嚴慕飛可真作難了,他又一次碰上棘手的事,如今發生在眼前的,他早就想到了,可是在這以前的情勢,容不得他有別種選擇。
他捫心自問,無可諱言地,對眼前這位,他動了情,假如說—旦離別,那能使他黯然魂銷。
他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輕易地動了情,可是他明白,眼前這位是位不可多得的奇女子,跟衛涵英一樣,令他難分軒輊。假如這時候讓他衡量兩個人的輕重,他會毫不猶豫地說出四個字:半斤八兩。
他覺得這份感情太快了,太快了些,幾乎讓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它的真實,而事實上,這位美而奇的人兒正閉著—雙美目躺在眼前,一日夜來的情景也歷歷在目。
假如她是個平凡的女子還好,可是她不平凡,就因為她不平凡,所以這一段也就不平凡了,既然是不平凡的一段,似乎應該加以珍惜。
假如他招手一下把它抹煞了,那未免太狠心了!他才是天地間的第一等忍人!
可是假如他現在點了頭,那有點近乎荒唐,他何以對衛涵英?假如她不點頭,他又何以對眼前這位人兒?
難,難,難。
想了半天,他才好不容易想出這麼一句:“姑娘,我跟你一樣,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金玉瓊一下睜開了美目,她凝視著嚴慕飛,讓人說不出她那目光中都包含著些什麼,可是她沒有說話。
良久,才聽她嘆了口氣道:“你是個男人家,總該拿個主意呀!”
嚴慕飛苦笑搖頭,道:“姑娘,我心裡亂得很。”
金玉瓊美目輕注,道:“為什麼亂?”
嚴慕飛搖了搖頭,道:“誰知道?”
金玉瓊道:“我也是,恐怕比你還亂。”
嚴慕飛沒有說話。
金玉瓊一嘆又道:“李後主有句詞兒:‘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如今我在病中,還不知道要病多久,所以我並沒有感到離愁,可是那另—個愁字令人……怎生了得。”
嚴慕飛心絃為之顫抖,道:“姑娘,病軀虛弱,你勞累了一天,該歇歇了!”
金玉瓊美目一閉,搖了搖頭道:“我是有點累,但還不至於累得沒力氣說話,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也希望你明白一點,有些事是逃避不了的。”
嚴慕飛心頭一震,道:“姑娘……”
金玉瓊美目一睜,淡然而笑,道:“再說,我藥還沒喝呢,能歇息麼?”
嚴慕飛道:“那倒不要緊,姑娘儘管閉目養神,如果睡著了,到時候我會叫醒姑娘的。”
金玉瓊搖頭說道:“不,我不能睡,我睡不著,恐怕今夜要輾轉反側難成眠,兩眼圓睜到天明。相信你也是一樣,我心裡亂得很,要不把它說出來,只怕今後……”
住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