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任強離開文化館,騎著腳踏車朝曲奶奶家走去。
曲奶奶住在離縣城不遠的一個小鎮上。八十多歲的老人,耳不聾眼不花,講起故事來很有邏輯性。任強在她那裡蒐集了很多幾乎在社會上瀕臨失傳的民間故事。
昨天就給曲奶奶約好,今天下午他去她家,聽她講述關於棘津州來歷的民間傳說故事。不承想文化館裡開了一下午會,為了不失約,也為了儘快把這個傳說故事蒐集起來,任強決定利用下班時間去完成這個任務。
起風了。先是絲絲縷縷,不到一袋煙工夫,便飛沙走石,暴土揚場。街角落裡、垃圾堆上的塑膠袋子,一個個鼓滿了勁風,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在狂風中橫衝直闖,漫天飛舞。
任強被颳得失去重心,搖搖擺擺,像一葉小舟在海浪上顛簸。
前面就是曲奶奶家了。頂著狂風,任強一步步艱難地超前推著腳踏車移動。
“咔吧!”
頭前一聲脆響。任強眯起眼睛抬頭望去,天!一塊足有兩人寬兩人長的大木板廣告牌被風吹斷支架,朝著他猛砸下來……
當任強再次有了意識後,發現自己來到一個荒郊野外。
“我這是到了哪裡?”任強驚恐地猜想著。
風仍然在“呼呼”地颳著。雖然不似剛才那樣狂暴,卻平添了一股濃濃的潮溼的海腥味兒。
任強用力睜開驚懼的眼睛——不,不是眼睛,而是一絲兒神念,環視了一下自己和周圍的環境:
天!他竟然變成了一叢薔薇,下半截身子變成了薔薇的根,紮在腳下的泥土中;上半截身子變成了叢生的莖枝,相互集攏著,分不清誰是主幹,誰是側枝。弱小的枝條,隨著風搖搖擺擺,不時發出嗚咽的低吟。
薔薇是薔薇科薔薇屬植物,多年生落葉灌木或藤本。薔薇屬是世界著名的觀賞植物之一,老家的人們在庭園中普遍栽培。任強對其再熟悉不過了。
可是,這裡卻是荒郊野外。
沒有主幹,沒有頭顱,更甭奢望嘴和眼了。要想觀察和思考,只能用神念。
任強想到自己將永遠被封固在這叢薔薇裡,再也回不到前世, 想到年過半百頭髮花白的父母雙親,守著他冰涼的屍體——也許已被砸的面目全非的屍體痛哭的情景,再也忍不住自己,竟“嗚嗚嗚”的大哭起來。
伴隨著任強哭聲的,只有薔薇枝條劇烈抖動,發出“呼呼”的風聲。
任強哭了一陣子,心情好了許多。
再殘酷的現實也得面對,再密切的親人也得割捨!
至於那個女人……咳,也好,再看不見她與她的頂頭上司在高階賓館門口出雙入對,看不見他們坐著高階轎車滿城兜風……天地兩隔,倒省了不少煩惱!這個女人也將從腦海裡徹底抹掉!
來到一個陌生環境,要想生存,最首要的是熟悉環境,瞭解周圍狀況。
任強把渾身散亂的意念集中到一個點上,用神念觀察起所處位置來。
他落腳的這個地方,一面是波濤洶湧的大海。海水湛藍,遠處天水相連,一望無垠;
一面是小山丘。山丘不大,方圓也就一兩公里。山丘的一端,是一座高山。此山連綿起伏,怪石嶙峋,陡峭挺拔,直入雲際;
在他的腳下,有一條小河,潺潺的流水直接匯入大海;小河正處在海岸的夾角。而在夾角的另一面,是寬闊的沙灘。沙灘的盡頭,分佈著稀稀拉拉的灌木叢。
“山崖海角!”任強首先想到了這個詞彙。
在他的周圍,稀稀拉拉地生長著各種樹木,有喬木,也有灌木。叫的上名字來的有松樹、柏樹、楊樹、垂柳。灌木有黃楊杜鵑、牡丹、小檗、鋪地柏、紅荊,如他一樣的薔薇為數也不少。地上生長著各種柔弱的花草。
無論山丘還是沼澤地,都有些玄鳥異獸在其間飛翔、奔跑、追殺,遠遠看去,有隱隱雲霧環繞。
在他的身叢左邊,有數棵高大的榆樹,棵棵樹冠茂密,樹身挺直,要在前世,是很好的棟樑之才。
在臨近他身叢的那棵榆樹旁邊,是一蓬碧綠常青藤。常青藤的枝蔓順著榆樹爬到了樹身的分叉處,然後藤蔓連著藤蔓,挨挨擠擠,相互拉扯。有的枝蔓還纏住了他身叢上的枝條,扯得歪歪斜斜,慘不忍睹。
不過,由於這蓬常青藤長的很茂盛,在任強左邊形成了如牆般一大屏障,正好為他擋住從山溝裡刮來的涼風。
在他的右邊,是一叢叢如他一般的矮薔薇,不規則地分佈著,延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