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情緒難控,慢了不止三秒才從喬治笙懷裡緩緩抬起頭,其實她並不確定聲音來源的方向,只是本能的側頭往右看,透過模糊的視線,她看到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處,是表情並無驚訝的佟昊。
佟昊的確不驚訝,或者說驚訝已經過去,如今唯剩下注視。
宋喜的確太累了,連續工作十幾個小時,遺憾無法挽回同事的生命,失聲痛哭,哪一項單拎出來都足以讓人筋疲力竭,所以她腦子反應過來,但身體卻遲遲未動,仍舊雙手拉著喬治笙的外套兩側,站在距離他很近很近,乍一看像是懷中的位置。
心裡很清楚,還唸叨著完了完了,但宋喜腳步就是無法退後。
最後還是喬治笙打破了三人之間詭異的沉默,他看著佟昊,薄唇開啟,口吻無比的坦然:“有紙嗎?”
佟昊看了眼滿臉淚痕的宋喜,轉身進了飯店。
宋喜終於回過神,鬆開喬治笙的外套,退後一步,悶聲問:“怎麼辦?”
喬治笙低頭睨著她:“什麼怎麼辦?”
宋喜吸了下鼻子,抬手要抹臉,喬治笙眉頭輕蹙:“等著拿紙,你往哪兒擦?”
宋喜手都抬起來了,堪堪停下。
這會兒佟昊也從飯店裡面出來,手裡拿了一整包的紙抽,來到宋喜跟喬治笙身旁,將紙抽遞給宋喜。
宋喜微垂著視線:“謝謝。”
接過紙抽,她走去稍遠的地方擤鼻涕。
佟昊如常聲音對喬治笙說:“就你們兩個來吃飯?”
元寶早就告訴過喬治笙,他先斬後奏把兩人領證的事兒跟佟昊說了,所以喬治笙也不詫異佟昊的淡定,‘嗯’了一聲後,同樣如常問:“怎麼就你自己?跟誰來的?”
佟昊說了個人名:“裡面太鬧騰,出來抽根兒煙。”
說完,他看了眼前方宋喜的背影:“她怎麼了?”
喬治笙回了兩個字:“累的。”
這樣意味深長的兩個字,會本能的先讓人聯想到曖昧方面。
佟昊沒有馬上接話,因為宋喜拿著紙抽回來了,她不可能一直躲著。
三人站在門口說了幾句話,佟昊主動道:“太冷了,你們先進去吧,我抽根兒煙。”
喬治笙跟宋喜進了飯店,來到包間,一直熬到喬治笙點完菜,店員出去把門帶好,宋喜這才急不可耐的說:“佟昊沒問你為什麼大半夜咱倆一起出來吃飯吧?”
說完,不待喬治笙回答,她又自己想了套應對措施:“你就說是我打電話叫你出來,問你有關長寧醫院招聘的事兒。”
喬治笙眼皮一掀,落在宋喜那張急於掩蓋的臉上,不動聲色,他開口回道:“有什麼好問的,他知道我們的關係。”
“啊?”宋喜兔子似的紅眼睛一瞪,明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露的。
喬治笙也沒多解釋,只語帶揶揄的說:“看你這幅做賊心虛的樣子,心理素質這麼差,還能上手術檯?”
宋喜現在真心聽不得手術檯三個字,聽到就想起許瑩,其實許瑩的搶救時間很短,不到五分鐘,已經可以宣佈死亡,但是她跟心外的副手醫生都不願放棄,兩人連續大體力消耗的心臟復甦,她沒了力氣,就副手醫生上,大家一邊掉著眼淚一邊喊著許瑩的名字。
那副場景,宋喜不願再想。
如今她只是稍微回憶,眼前就又是一片水霧。
喬治笙見狀,出聲道:“你只是個醫生,不是神。”
宋喜抽了張紙擦了擦眼淚,悶聲說:“我知道。”
喬治笙說:“知道就不要再鑽牛角尖兒,她不會因為你掉多少眼淚而起死回生。”
他是不想看到她哭。看她掉眼淚,他又不能幫她擦,更不能抱著她說一些更關心的話,只能理智生硬一些。
果然宋喜悶聲回道:“如果說不難受手就不難受,這世上就不會有所謂的‘內傷’,那我們醫生真能封神,只要外傷治好,人就不會再有痛覺。”
這要是擱著從前,他好心好意哄她,她還懟他,喬治笙一定拉臉教教她怎麼說話,但現在也不知怎麼,他竟然把這口氣默默地吞了,還開口附送一句:“要不要我找幾個人陪你一起哭?”
宋喜瞬間腦補了一下畫面,她坐在正中間,周圍左右圍了一圈兒人,喬治笙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得哭。
明明是很悲傷的事情,但是到了他嘴裡,宋喜一個沒忍住,破涕為笑。
喬治笙的冷幽默不是一般人能get到的,偏偏宋喜的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