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臨時搭建的褐色木屋,
一架攝影機正對著沙漠中高塔的方向,
透過觀察用的小孔往外望,
兩架搭載在檢測人員的直升機,正筆直的朝著安全警戒線外的觀測站飛去,雖然當量很小但為了保證不出任何意外。
奧本海默還是選擇將最近觀測點往後移動了五公里左右的保守距離,以至於所有人就算換上最好的望遠鏡也只能窺見遠處的一個小點,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木屋由一開始的興奮和議論,轉為無比的寂靜,沒有人在說話,只有引爆裝置、觀測裝置的滋滋聲仍然在木屋中延續。
從首次發現核裂變反應以來,
他們為屋外的那玩意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吵過太多次架,用的鈔票能滿一整個大樓。
為了這個東西,
建了三個原材料加工廠,一整個地下儲藏中心。
可看著眼前的望遠鏡中,
那顆通體漆黑的人類最頂尖的武器,不知為何榮譽感與成就感反而變弱了許多。
“奧本海默先生,最後一次引爆裝置檢查完成了,試爆可以開始了。”
匆匆趕來的引爆工程師低聲說道。
看著眼前的紅色按鈕,
眾人的眼神聚焦到奧本海默一個人身上,環視四周,本想將這個名額讓給出力最大的海森堡。
但對方像是察覺到了他的意思,帶上墨鏡微笑的搖了搖頭,將這說不上是榮譽還是詛咒的機會留給了奧本海默。
指間微觸,
未知的冰冷席捲了他的全身,
強大的閃光在每個人的面前掠過。
奧本海默知道實驗成功了,
光先抵達是是因為光的速度比聲音要快,那無數次在夢中隱現的巨響剎那間席捲每個人的耳膜。
砰——
就像一把老式的步槍在耳邊演奏死亡的交響樂。
每個人都下意識捂住耳朵,
眼睛卻一刻不停的透過望遠鏡朝著遠處望去。
劇烈的高溫劃分出無數絢麗的橙紅色光芒,如同宙斯自奧林匹斯投下的閃電,正在炙烤分解一切。
緊隨而來的氣浪將屹立在邊緣的安布雷拉豎旗折倒,最中心模擬日式建築的參照物被氣化,蒸發、化作一抹僅能證明他們存在過的焦黑。
代表毀滅的黑色蘑菇雲不斷向上翻湧,沸騰、為難得的冬日染上了一抹代表著死亡的油黑。
毀滅在世人眼中往往與死亡掛鉤,但在畫家亦或者瘋子面前,毀滅是今生僅能窺見一次的絕境。
奧本海默僅是站在毀滅邊緣,便已感覺觸目驚心。
最精彩幾分鐘過後,
歡呼聲緊隨而來,成箱的啤酒被開啟,
所有人都沉寂在喜悅中不可自拔,負責保證安全的僱員們一邊將錄影帶取下,一邊高呼道:
“先生們,先生們請冷靜點,為了保證可能的輻射風險,請你們陸續搭乘吉普車撤離,別讓我們難做。”
“先生們拜託了!”
不能掏槍的僱員們只能像群管孩子的保姆般,在歡騰的人群中走來走去,時不時被啤酒灌滿一臉。
奧本海默搖搖頭,
點燃嘴邊的香菸,淡淡的菸草味讓他緊繃且震驚的神經得到了些許緩解。
推開木門,
撥出一口煙氣,
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按下按鈕的那一刻時席捲全身的冰冷。
這種離奇、今生再難再現的感覺,讓他想起了梵文著作中薄伽梵歌中的一段話,
此刻,我成為了死神,世界的毀滅者。
拿起腰間的日記本,
抽出口袋中的鉛筆,奧本海默緩緩在日記的最後用梵文新添了一行簡短的句子:
“我們在一個小木屋裡,歡慶世界的毀滅。”
筆落,
從頭到尾翻看一遍後,奧本海默隨手將日記本點燃,目送紙張同爆炸中心的木屋般被烈火灼燒成灰。
“奧本海默,我們做到了,上帝握緊了他的權杖,要陪我去大馬士革面見林嗎?”
海森堡拍了拍他掉在地上染灰的帽子,輕聲問道。
“當然。”
將牛仔帽扣緊,奧本海默望著陸續撤離的吉普車,點頭答道。
另一邊,
大馬士革,
林立放下話筒,俯下身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