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八傍晚,春熙橋西楓葉巷裡一座氣派的豪宅門口,一名穿著短衣僕役打扮,面板黝黑的少年徑直走上了豪宅門前的臺階。
守門的兩位健僕正靠在門旁聊天打諢,見一名陌生人的到來,兩名看門健僕立刻警覺的直起身來。一名麻臉健僕喝道:“幹什麼的?亂跑什麼?”
少年指著朱漆大門問道:“兩位大哥,這裡是張通判大人的府邸麼?”
另一名紅臉酒糟鼻的健僕喝道:“眼瞎了麼?沒瞧見瞧見‘張府’兩個字麼?正是杭州張通判張大人的府邸。你是幹什麼?沒事可不要在這裡亂闖,這可不是你亂走的地方。”
少年忙陪著笑道:“兩位大哥,這真的是張通判的府邸,這可太好了,終於找到了。我是奉我家家主之命前來送信給張通判的。喏,這是信。煩請稟報張通判。”
麻臉僕役皺眉道:“你是哪家府上的?”
“哦,我是湧金門內林家送信的小廝。”少年道。
“林家的?林家送信的僕役不是老楊麼?今日怎地換了你了?而且你連我們這兒是不是張通判府邸都不知道。”
“哦,老楊大叔生病了,我替他的跑腿的活兒。我剛進林家當小廝,好多事還不懂,也不認識張大人的府上,還是一路問來的呢。兩位大哥趕緊給通稟一聲。我還得趕回去呢。”少年看上去有些緊張,腿肚子有些發抖。
“得了得了,進來吧。跟我來。”酒糟鼻漢子擺擺手,開了側邊小門進去,少年吁了口氣,忙跟著他進了院子。
張家的宅邸著實豪華,當然跟林家比起來規模小了不少,畢竟林家是家族聚居的老宅子。但即便如此,也有三進六開的規模。少年發抖的手裡拿著一封信,站在廳外候著。片刻後張家僕役通報內宅,杭州通判張勉得到了訊息,命人出來將信取了進去。
張勉四十許人,肥面大耳滿臉油光,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樣子。此刻他正躺在院子裡的椅子上喝茶。旁邊兩名丫鬟替他輕輕的打著扇子,一名師爺躬身站在一旁伺候茶水。
信送到他的手裡,張勉用粗大的手指取出了信,抖了抖看了兩眼,轉身問師爺道:“老.胡,明兒午後我們沒什麼應酬吧。”
師爺老.胡躬身道:“北關門內的萬掌櫃前幾日便說了,要請大人吃飯。我給安排到明天中午了。”
“推了吧,萬掌櫃的飯局以後再說。明兒咱們去春來茶館去。林伯庸邀我明日午後去春來茶館喝茶呢。”
師爺笑道:“漕運在即,林伯庸定是要跟大人確認此事。這是大事啊,那倒是要去見見。林伯庸也是奇怪,不是一向不願和大人在公開場合見面麼?怎地忽然約在茶館了?”
張勉呵呵笑道:“是啊,這叫既要當婊子,又要留名聲。生恐人家說他林家的漕運生意是我張勉幫他張羅的。這個林伯庸,也是矯情的很。命人告訴林家送信的,就說明日午後我一定到。”
“是。”
胡師爺提著袍角走到院門口,吩咐人去給林家送信的小廝回話。然而不久之後,去回話的僕役又回來了。
“胡師爺,林家送信的小廝說,請老爺寫個回信他好回去交差。”
“寫什麼回信?平日都是派人知會一聲便好。林伯庸今日寫了信來我還正納悶呢。事兒真多。”張勉皺眉罵道。
“那是林家的一個新僱傭的小廝,怕是不懂規矩,生恐辦錯了事兒。大人跟他生什麼氣?小人代勞,寫個條.子給他帶回去不就得了麼?”胡師爺忙笑道。
張勉皺眉不語,胡師爺進了屋子,片刻後寫了一張紙條出來,拿給張勉過目。張勉點點頭,不耐煩的落了個款,揮了揮手。不久後,這張紙條送到了林家送信少年的手裡。少年不停的嚥著吐沫,揣了紙條在懷裡便告辭出來。到了大門口不知為何腳下沒注意,一下子摔了個狗吃屎,摔得灰頭土臉。門房兩位健僕見他摔得狼狽,指著他捧腹狂笑。少年齜牙咧嘴的撐起身來,顧不得身上灰塵,快步離開。
街角處,一輛馬車侯在那裡。少年來到馬車旁,拉開馬車門竄了上去。車內一人微笑問道:“拿到了麼?”
“拿到了。叔,我全身都是汗,臉上黏糊糊的。”
“忍一忍。臉上的黑油泥現在不能擦,免得被人認出來。再說,有了這層油泥,你臉上的害怕的樣子別人也看不出來。”
“嗯!我剛才確實臉上燒得慌。”
馬車開動,穿街過巷。抹黑時分,在西河大街停下。一高一矮兩個人下了馬車,黑臉少年朝著裡許外的林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