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了平息叛亂,也不該用這等滅絕手段。故而,策論之中,我對滅絕令確實抨擊了幾句,也罵了幾句下達此令之人。可能是這件事惹惱了他,所以授官時便被人暗中使了手腳。”楊秀輕聲道。
林覺笑道:“你是怎麼罵的?”
楊秀道:“當年年輕氣盛,言辭確實過分了些。我說此舉有違天和,下達滅絕令之人當受嚴懲,否則天理難容。諸如此類的這些話吧。”
林覺哈哈大笑道:“確實夠狠的,你要嚴懲他,他還怎容你仕途順利?倘若以後你當了宰相,他豈非要被你給嚴懲了?”
楊秀呵呵笑道:“宰相?這輩子也不可能了。不過倘若我真的當了宰相,我是一定會嚴懲這種屠戮生靈,傷天害理之人的。偏偏朝廷認為這麼做是有道理的,這種人現在身居高位,坐在樞密使的位置上。在我看來,那是一種羞辱。”
林覺道:“那麼,依你之見。像党項人的叛亂這種事,你該如何解決呢?”
楊秀想了想道:“我並不反對派兵鎮壓反叛,但鎮壓不是目的,只是為了平息叛亂而已。要想真正的讓西夏歸心,需要的手段必是仁政。光是以殺戮使之屈服,並不能讓他們心向朝廷。我認為,當讓西夏諸部學儒尊道,興辦學堂,加以同化。如果他們變的跟我們一樣,對大周便有認同感,便會從心中屈服。只有心服了,叛亂才不會發生。倘若當年平叛之後,朝廷不是下達什麼‘滅絕令’,而是積極進行這些方面的嘗試,那麼現在新長大的一批党項族人早已同化了。哪裡會像現在,即便在滅絕令之下,西夏諸部還是會反叛,朝廷也不得不派駐重兵屯守。這充分說明,殺戮是不成的。”
林覺緩緩點頭。楊秀的想法是一種以文化同化的手段,這種辦法確實是最為有效和穩固的辦法。只是收效緩慢,朝廷豈會等得?誰不愛立竿見影的手段,就像這次變法一樣,從皇上到兩位大人,無不急功近利,希望一夕之間便可改變,這便是急功近利的心態。朝廷上層精英皆如此,可見大周朝其實已經走上了一條歧途。任何一個朝廷,其實都應該深耕細作,日拱一卒的去做事。為長久計,十年百年計,那才是上層精英們應該有的態度。而非是為了一時之計,那便目光短淺了許多。整個大周的精英階層的目光短淺,必然會導致國家前進方向的偏差,這其實融為一體的東西。
不過,楊秀的想法卻也有些天真的成分。對於異族,有時候教化是無用的。否則世上便沒有那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話了。事實上同化不是以楊秀的辦法進行同化,而要加上許多的其他手段。諸如內遷,分散安置,通婚,以及強硬政策的高壓。楊俊的辦法是從肉體上消滅對手,所以顯得血腥殘暴。但懷柔之策的目的其實也是消滅對手,只不過是從精神上,從生活方式上消滅對手。這其實看似文明,但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殘暴的屠殺。
“然則你懷疑是楊俊暗中使了手段將你安排在此處。不給你任何的機會?”林覺微笑道。
“不是懷疑,我甚至收到過警告,我知道是他,雖然他並沒有出面。我這一輩子也夠倒黴的,我不過是提出自己的想法罷了,我大周不是鼓勵暢所欲言麼?誰料想會因言得咎。哎,我那妻子見我得罪了大人物,升官無望,便吵鬧不休,生出外心。我一想,與其如此,何不一別兩散,各自安好,於是便寫了文書放她離去。這件事真是影響了我一輩子,我的一些都毀於那篇文章。”楊秀深深的嘆息道。
林覺微微點頭,伸手拍拍楊秀的手背道:“楊兄莫要感傷,有些事未必便是壞事。就像你以前的妻子,很明顯她是不能跟你共患難的,離開了也就離開了。以楊兄這般人才,將來必有佳侶。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倘若楊兄一輩子跟這個婦人過一輩子,說不定還更是一樁悲哀之事。”
楊秀苦笑道:“林兄永遠都是那麼樂觀豁達,這都能被你說成是好事。”
林覺正色道:“我可不是信口開河。命運之奇妙便在於不可捉摸。誰能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命運的扭轉也就在一瞬之間,誰也不可預知。你怎知你將一輩子在此蹉跎?反正我是不相信的。我們要做的便是不斷的磨鍊積累自己的本事,機會來時,自會抓住。風雲際會,春風化雨,只要機會到來,機緣合宜,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楊秀苦笑著看著林覺,心道:你現在都這樣了,居然還這麼樂觀。莫忘了你剛剛闖了大禍,也許很快便大禍臨頭了。
不過,林覺的這番話,倒是挺寬慰人心的。楊秀壓抑的心情也似乎好了許多。
……
事情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