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他會走這條路。哎,方愛卿啊,你為全自己之名決絕如此,怎不替朕想想?你這一走,朕豈非成了害死你的人了?朕可如何自處?朕能為你做些什麼?”
林覺輕聲道:“皇上不要多想,先生是剛烈之人,行事並不多考慮。他不是針對皇上。皇上倘若想為先生做些什麼,那麼微臣倒有個請求。”
郭衝忙道:“你說,什麼請求。”
林覺道:“臣懇請皇上能赦免恩師和嚴大人之罪,人已故去,不看功勞看苦勞,可否恢復兩位大人的名譽,讓他們瞑目九泉。兩位大人最在意的其實還是被攻訐誣陷,被潑了滿身髒水。皇上可否為他們平反?”
郭衝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朕居然忘了此事。豈能不為他們平反?朕原本也沒想深責他們。人都已經沒了,還計較這些作甚?”
郭衝快步走到廳門前,對著滿院子的人和靈堂內外的人高聲道:“方愛卿和嚴愛卿兩人一生為國盡忠,鞠躬盡瘁。雖有過失,但瑕不掩瑜。現斯人已駕鶴西去,豈能再揹負汙名?傳旨,即日起赦免其一切罪行,追授方敦孺文正公之爵,追授太傅。追授嚴正肅文忠公之爵,追授太師之職。此後不許任何人詆譭兩位之名。兩位大人喪事,由朝廷撥款操辦,林覺主持此事,務必隆重。”
所有人既驚訝又欣慰,驚訝的是在皇上心目中,嚴方兩位大人居然如此重要,看追授的爵位和官職便知一二。欣慰的是,兩位大人揹負的所有汙名洗清,終於清白而去,榮耀歸兮。
……
停靈三日,臘月二十六發喪。嚴正肅葬於嚴家祖墳墓地之中。方敦孺本身非京城人士,老家距離京城遙遠,按理說要落葉歸根,但林覺和方師母一合計,決定就在京城尋找墓地安葬。倒不是怕繁瑣,而是方敦孺老家人丁凋零,葬在老家反而無人料理墳墓,逢年過節甚至沒人去掃墓燒紙錢,還不如葬在京城左近,便於照料。
另外,林覺的心中還有另外一個想法,他要讓先生就在京城安葬,讓他看著自己為他報仇,看著那些迫害他的人的下場。當然,這個想法不足為外人道,沒人知道林覺的這一層用意。
西山翠谷有一片山坡,面陽靠山,前有山澗溪流,是個好所在。林覺花大價錢買下,造了墳墓。二十六日上午,嚴正肅和方敦孺的靈柩同時發喪,在經過汴河大橋時,兩人的靈柩碰了個照面。兩位精神上的知己之交在此見了最後一面,這之後便各奔東西,一去東城嚴家祖墳之地安葬,一去西城翠谷山坡安葬。從此之後,一東一西守著汴梁城。
葬禮之後,林覺一覺睡到了天黑,醒來之後又鑽進書房裡呆到天明。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誰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眾妻妾只看到燈光亮到了早晨,窗稜上透著林覺坐在椅子上伏案疾書的身影。白冰幾次想去瞧瞧,卻被綠舞和小郡主制止了。林覺明顯是不希望人打攪的,此刻還是讓他自己做自己的事情為好。
臘月二十七一早,林覺便出了門,告訴眾妻妾他去上朝。眾人都很詫異,年假已經開始了,早已沒有早朝了,他去上哪門子早朝?
然而不久後,宮中朝鐘轟鳴,皇上居然真的上朝了。文武官員也很納悶,得到訊息後匆匆上朝而來。到了之後,相互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早朝是皇上臨時召開的早朝,據說是根據林覺的請求皇上才決定臨時召開早朝的。
林覺本無要求郭衝早朝的權力,也沒那麼大的面子。但或許是為了照顧林覺的情緒,又或者是被林覺所說的有一樁要事要當著群臣向皇上稟報所打動。更或者是因為林覺救了他的命,所以給林覺一些面子。總之不管是什麼原因,郭衝同意了林覺的求肯。於是敲打朝鐘,命內侍和侍衛去通知百官前來上朝。
官員們因為放年假早已開始放縱自己,這一召喚嚇得他們夠嗆,有的人還懶散的躺在床上摟著小妾呼呼大睡,得到訊息立刻穿戴趕進宮來。很多不明底細的還以為是朝中發生了什麼大事,以為是爆發了戰爭或者大亂。一個個魂不守舍的。
文武百官來了不少,有三十多名並未出席。部分人是放了年假之後出京了。部分人是昨晚宿醉,根本無法出席。這種情形也不好責備。值事官稟報之後,郭衝也不以為意。
林覺也不在意那些無關緊要之人的缺席,他只需要他希望看到的人列席於朝便可。當呂中天吳春來楊俊等魚貫而入的時候,林覺便不再關心任何的人的缺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