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搖頭道:“你們沒明白我在說什麼。老夫其實並非因為她演奏上的瑕疵而對她不認可,拋卻演奏技藝不談,她讓老夫最不能接受的便是這種演奏的方式。諸位難道不覺得這有點像是雜耍麼?在老夫看來,這跟街頭上的猴戲也沒什麼分別。夫愛樂之人,絕不會以如此炫技之態來博得喝彩。更何況,老夫根本沒從她的演奏中看出她對音律的尊重。音律之道博大精深,好樂者終其一生只研奏一件樂器,尚未能窺其全貌,何況其他?”
眾人默然思索,唐玉說的話倒也有些道理,唐玉畢竟是當代公認的音律大師,他的造詣也早不在技巧層面。他對人的要求也早已超出了演奏的技巧,這倒不是故意吹毛求疵。
“人有一口,何用一口奏兩管?人有雙手,何用雙足奏瑤琴?她若是生有兩口,或是斷臂之人,老夫卻也不來說她。樂器並非玩物,古人撫琴之前尚需沐浴更衣焚香而奏,那便是一種對樂器和音律的敬重。如此奏出的才是大雅之音,何況是脫了鞋子用腳奏琴之舉,那是一種褻瀆。就算她一音不錯,技藝超群,那又如何?在老夫這裡,她只能是下下之評了。”
唐玉的一番話說得眾人連連點頭。能坐在評判席上的人都是當世傑出之人,他們當然明白唐玉的意思。在唐玉看來,技藝其實並非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對音律的尊重。想一想,剛才馮蘇蘇的表演雖然驚豔,但也確實是有些像是在耍猴戲。而且用腳奏琴,雖是極難的技巧,但確實是有些不雅甚至是有些褻瀆了。
唐玉的一番話說服了大多數人,之後的評判之中,三人給了下評,五人給了中下之評,兩人給了中評,唐玉更是給了下下之評。另外四人給了上評。綜合下來,馮蘇蘇的表演被打了中上之評。評判結果封存在木箱內,暫時沒人知道結果,這些是要等全部的場次結束之後,才會取出逐一比較。
場面上,趙子墨再次現身。
“適才鳴鳳院馮蘇蘇姑娘的表演,讓老朽差點暈死過去,世間竟有如此奇才,當真教人難以置信啊。希望後面出場的各家能收斂些,老朽還想多活幾年,並不想死在這裡。”
百姓們轟然大笑起來,有人高聲叫道:“先生萬萬挺住啊,明年花魁大賽,我等還想看你主持呢。”
“先生莫慌,我回春堂速效救心丸可緩暈厥心悸。來來來,給先生送上兩盒備用。”
百姓們再次轟然大笑起來。趙子墨也哈哈大笑,擺手道:“莫要說笑了,辦正事。此刻評判席正在評判完成了剛才那一場,接下來登場的是我杭州府的萬花樓。楚湘湘之名天下皆知,也不用老夫多嘴了吧。”
臺下杭州百姓聞聽下一場是萬花樓的楚湘湘出場,頓時歡聲如雷。這可是杭州府自家人,那是無論如何要捧場的。在場的百姓八九成都是杭州百姓,本地青樓出場,自然是歡聲雷動,比剛才馮蘇蘇出場的時候熱鬧多了。
“有請!”趙子墨伸手朝著萬花樓花船方向一指,木排緩緩划動,消失在暗影之中。
所有人都興奮的看著萬花樓的花船,他們準備好了花船來到時要給予最大的歡呼聲。然而,奇怪的是,眾人眼巴巴的等了半天,萬花樓的花船卻一直沒動。不久後有小船迅速從萬花樓花船旁邊划向水面上的休息區,終於,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趙子墨的木排再次從休息區劃出,來到臺前水面上。
趙子墨的神色有些不對勁,似乎有些沮喪,但他還是臉上帶著笑容,朝著亂紛紛議論的人群拱了拱手。
“各位,有個突發的情況需得向諸位通報。適才萬花樓楚湘湘小姐派人來告知我,萬花樓……宣佈棄賽!”
“什麼?”
“怎麼回事?為何棄賽?”
臺下杭州百姓們炸了鍋一般,頓時亂成一團。
“還用說麼?定是覺得技不如人奪魁無望,被剛才咱們揚州的馮蘇蘇給嚇得沒勇氣上臺了。倒也明智的很,免得自取其辱。”
揚州府前來觀看的眾人大喜過望,此時不奚落幾句豈能幹休。
“放你孃的狗臭屁。”旁邊的杭州百姓們豈能容忍,本就已經一肚子火,豈能再受言語?一群人起身怒罵,看樣子又要動手。寧海軍士兵忙厲聲呵斥雙方,威脅要拿人帶走,這才平息了一觸即發的群毆。
貴賓席上,吳春來沈放劉勝以及十幾名官員神情愉悅,雖然為了顧及梁王的面子不再說些扎心的話,但相互之間擠眉弄眼捂嘴偷笑的樣子卻是十足的幸災樂禍。
郭冰臉色鐵青端坐不語,郭昆卻沒梁王這般涵養,忍不住轉頭對著小郡主低聲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