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縱著小紙人短腿撲騰,在皇宮佈置眼線偵查,不是件輕鬆活。 趙鯉一邊跪著擦地,一邊專心操縱著其中一個紙人去大高玄殿。 她大抵記得大高玄殿的位置。 如果沒有差錯,隆慶帝應住大高玄殿,沈晏入宮辦事,也會住大高玄殿。 讓紙人先去踩踩點。 專心操縱著紙人,爬上殿頂高處俯瞰皇城的趙鯉突然一頓,失手將手中擦地的抹布撕成兩半。 殿頂的烈風中,小紙人穩穩抓住瓦片探出腦袋。 映入眼簾,是荒廢的殿宇。 陰冷的風從殘破的窗戶灌入,褪色宮牆內雜草叢生。 大高玄殿的牌匾歪斜,掛滿了蛛網。 此處,已經廢棄了很久。 趙鯉不由想到馮鈺所說,今上隆慶帝性情大變。 從前將修仙作為本職工作,如今卻窩在宮中寵幸美人,一心生孩子。 已有將近六年未曾臨朝,鮮少出現在朝臣面前。 這般結果,趙鯉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但她心理素質好,很快調整心態。 將注意輪放在小紙人上,操縱其餘紙人去尋找供奉鎮物的大殿。 若遇上有人交談,也停下傾聽。 趙鯉的七個紙人,在宮中鬼鬼祟祟前進。 途中經過一處時,紙人一頓。 坤寧宮,皇后住所。 隆慶十五年的世界,坤寧宮被趙鯉強行驅使蠶蟲毀得不像樣。 這處的坤寧宮卻是完好的。 只是破敗得很,門前蔓草橫生,宮門上覆蓋著一層灰塵。 破敗的宮門前,有大漢將軍看守,恰好有宮人送來早膳,竟需門前大漢將軍查驗。 全無一國之母的體面。 人在太常寺的趙鯉,手上動作不停,依舊老實擦著地板,直將地板擦得光可鑑人。 那廂操縱著小紙人,費勁繞了一個大圈。 年久失修的坤寧宮院牆有個狗洞似的缺損。 小紙人警惕的四處打量,見無人才順著樑柱爬下,翻著跟頭從那洞爬進了坤寧宮。 進去後,可見坤寧宮更加破敗。 主殿偏殿門窗以木條封死。 若不是門楣上懸著的坤寧宮牌匾,說是冷宮也毫不違和。 小紙人在庭院荒草中翻騰。 偷藏於草中認真聽。 “皇后娘娘,用膳了。”方才送膳的宮人聲音從一處傳來,語氣不善。 紙人貼著牆根摸過去。 坤寧宮面闊連廊九間,進深三間,大多都已經被木板封住。 有人說話這處,是皇后的小佛堂。 門未關緊,小紙人雙手撐著門檻貼臉看。 只見裡邊最顯眼處,是一尊黑布嚴嚴實實裹住的雕塑。 看輪廓應當是一尊佛像,前面並無香案也無供奉。 供奉、移動佛像時,確有以淨布遮擋佛像的做法,意為遮凡塵,本為尊重和保護。 但這般用黑布嚴嚴實實裹著,麻繩固定的,便更像是…… 趙鯉還沒組織好語言形容,只聽啪的一聲。 粥碗在地上摔作幾瓣,裡邊清湯寡水的小米粥潑灑在地。 兩個乾冷窩頭滾來,撞到門檻停下。 “滾,滾!” 婦人歇斯底里的叫嚷,抓傷了送飯的宮人。 送飯的宮人頓時生惱:“好,好。” “愛吃不吃!” 紙人忙縮頭,貼畫一樣貼在門檻上。 送飯的宮人將房門一鎖,徑直出了門去。 臨去前還道:“晚了餓了,還不是像狗一般撿拾起來吃,當真以為還是從前?犯賤!” 罵聲漸遠,趙鯉操縱著紙人順門爬,從頂端的縫隙鑽了進去。 入目極為不堪。 黑布蒙著的佛像居中,靠裡是一堆乾草。 乾草旁是糞桶,不知多久沒有清理,糞穢滿出淌了半間屋子。 小紙人沒有嗅覺,但想來這屋中味道只怕十分可怖。 亂髮披散的婦人一身髒汙,跪在被木板封死的窗前。 背對佛像祈禱道:“願我兒柴珣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保我兒成功登上皇位,萬人之上。” 如慈母般慈愛絮叨後,她許出野心願望。 雖不見容貌,但趙鯉很肯定,這頭髮全白跪在糞穢中的婦人就是皇后——神志不清的皇后。 合掌祈禱兩句後,皇后話音一轉:“我佛慈悲,奸臣惡逆沈晏,謀逆篡權。” “我願以此生功德,換他嚐盡世間萬般痛苦。” “願他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願他眾叛親離,孤苦無依。” 帶著刻毒恨意的禱告,從髒汙佛堂傳出。 殷紅紋路的小紙人貼在門上靜靜聽。 皇后忽而神色癲狂,又吃吃笑了幾聲:“還有柴衡。” “謀害親子的柴衡。” “咒他惡行敗露,身敗名裂。” “咒他日夜冤魂索命,永墜阿鼻。” 趙鯉再聽不進去皇后的詛咒,她耳中只回響幾個字——謀害親子的柴衡。 若趙鯉沒記錯,柴衡正是隆慶帝的名字。 再聯絡宮中不停生不停死的皇子,趙鯉覺得時間都好似停止了一瞬。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