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光,林知。 從沈晏嘴裡喊出來的兩個名字,讓趙鯉有一瞬間的迷茫。 就像是那種一覺沉睡到了黃昏時分,躺在枕頭上不知還在不在人間的迷茫感。 卻見地上的肥壯怪人爬起來。 不知沈晏是如何對付馴服他的,想來不止是單純肉體之痛。 現在這怪人乖順得緊。 只聽一聲撕破布般的刺啦聲。 肥碩怪人身前豎直橫穿身體的黑線,緩緩裂開。 一隻細細的爪子探了出來。 第一隻,第二隻…… 最後,合計四隻老鼠般的細爪協力撕扯開這條黑線。 仿若褪衣一般,外層泛白皮肉褪去。 趙鯉這才明白,為什麼這怪人唯腹部如此之肥碩。 全因,那腹腔之中藏了兩個略小於成人的頭顱——兩個飛頭蠻。 裝髒屍偶原本的女體頭顱後仰,裝飾物似的掛在背上。 脊柱開花般分作兩支,分頂了兩個腦袋。 其中一個趙鯉見過,頭頂細毛稀稀疏疏耷拉在皺巴的腦門。 是林知。 另一個趙鯉苦尋許久。 小小的腦袋上燙著十二點戒疤。 只是與玄澤口述膚色如玉,寶相莊嚴的中年和尚不同。 這小腦袋皺皺巴巴,十分萎靡。 倒更加符合趙鯉所想,常年服食蔓荼蘼果所制神灰的煙鬼形象。 他們像是生在一根藤上的兩個葫蘆瓜,串在一塊精神都不怎麼好。 趙鯉終忍不下去,扭頭問沈晏。 “沈大人,它們到底是什麼?” 因先前那出插曲,沈晏並不看趙鯉,卻也給了她答案:“朱提林知和妖僧慧光。” “你看過趙家詭事卷宗,應知道慧光。” 趙鯉當然知道,卷宗斷在餘無詭寺處,當時她曾追問,話頭卻被沈晏止住。 不料,慧光竟落到了沈晏手裡,還變成了這幅鬼樣。 “你如何抓到慧光的?”趙鯉急追問。 沈晏不料她這麼關心這個問題:“他藏身餘無詭寺之中。” 隨後他接著道:“慧光旁邊的叫林知,朱提餘孽。” “曾在盛京屢犯大案,製作了屍偶。” “關押他們太費勁,收容那屍偶也太麻煩。” “索性一塊鎖進狗籠子裡,物盡其用。” 說著這些話時,沈晏神情淡然。 或許只有親歷者才曉得,為了這三個東西他們付出了多麼慘痛的代價。 “狗籠子?” 這個詞顯然觸碰了什麼禁忌。 支稜在光禿脊樑骨上的林知突然睜眼。 這般形態下,他們反倒恢復了自己的聲音和神志,不再那麼癲狂。 林知張開眼睛看沈晏:“多可笑啊,沈晏。” 不看他現在模樣,林知的聲音倒可稱得上溫文爾雅。 只是言辭實在犀利,他扭動畸形的腦袋,譏嘲著沈晏:“你不也拘在所謂拯救的籠中嗎?可憐人。” 不管哪個時間線,兩人顯然都不能和平相處。 沈晏冷笑:“你狗叫的聲音,同你那邪神母親倒下時的慘叫一樣悅耳。” 互戳了痛點,兩人同時沉下臉。 耷拉著眼皮,雙頰松皮如沙皮狗,頭頂頂著十二個戒疤的慧光口誦佛號。 “同墜苦海,二位何必爭執?” 他這一勸,誰也沒勸住。 林知跟他公用同一根脊柱,離得近了好動手。 “住口,你這禿驢!”林知喝罵著,砰砰用腦袋去撞慧光。 “都怪你,都怨你!” 常年跟慧光關一處,深仇舊恨的林知撞得極狠,漿水四濺。 慧光閉目受著。 沈晏則微揚著下巴,瞧他二人像是風裡的捧瓜一樣互撞。 背景音是孕夫柴珣哭笑的呻吟。 這出戏應當常在這地宮上演。 包括沈晏在內,都沒覺得有些什麼不對。 趙鯉若觀眾,冷眼看著這又瘋又癲的戲曲。 待到相互鬧夠了,林知腦袋癟了一塊。 肚子裂開一條大縫,頂著兩個腦袋的怪軀動起來,緩步走向柴珣。 林知嘀嘀咕咕抱怨:“今日怎的又是醜男人呢。” 便是這死模樣,他依舊不想看男人啊。 想著,腦袋幾根稀疏毛的林知便想來看趙鯉。 暗無天日關了許久,難見貌美鮮亮的女子。 但看了一眼他又急轉開頭。 不知為何,對趙鯉他總忍不住極端的慾望。 分明未曾接觸過,卻忍不住喜愛她,也忍不住憎恨她。 取她嫩皮美眸製成屍偶,或許才能解了無名焦渴。 奈何現在不得自由,這劇烈的矛盾情感讓林知根本不敢多瞧趙鯉一眼。 相較於他,慧光從頭至尾都闔目入定,似不認識趙鯉。 一時間,這地宮中倒是和諧起來。 生著兩個小頭的怪軀,行走路能將狗都嚇尿。 但柴珣卻像是得了什麼救贖,張開腿。 趙鯉看得眼睛痛,都想給自己報工傷。 正欲扭頭時,沈晏已狀似不經意擋在了她面前。 趙鯉看著他的背影,眸子暗了下去。 ‘系統能量夠了嗎?’ 【還有十五分鐘。】 和系統回覆差不多同時響起的,是帶著濡溼水聲的咕咚聲。 柴珣腿間落下一個無面嬰孩。 灰色羊水,淌了滿地。喜歡大景巡夜人()大景巡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