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湧動,整個楊家熱鬧得很。 後廚忙碌,客人們忙著搶食魚肉。 不算明亮的光線下,柳溪村人臉上神色各樣。 嘴巴吃著鮮美魚塊同時,細聲與身邊人窣窣說話。 豔羨者有之:“楊家現在是飛黃騰達了,以後要多走動。” 投機者有之,一個婦人拉著身側女孩的胳膊:“楊遂前頭媳婦死了,下月才續絃,你好生表現說不得也能做官太太。” 生得不差的女孩雙眼發綠,一臉貪相去搶魚盆中的肉:“知道了娘。” 妒恨者更多,罵完兒子沒出息,又掐一把瘦弱的女兒:“你看人家楊琪多有出息,你再看看你。” 這些應該關門說的私房話,因於清之故,村民在吃下的‘魚肉’後,大方敞亮地在宴席上說起。 誰也沒覺得不對,就像眾人自然的吃‘魚’,楊遂老孃自然的用獨臂在灶上給兒子蒸‘魚’。 缺失的斷臂,血淅瀝瀝淌,她臉色發白卻作傲慢模樣催促灶上幫工的給她拿薑片。 這些人的交談聲,引得黑霧湧動。 他們半點聽不見,今日這場宴席主人公楊遂慘叫的聲音。 靠岸在蘆葦蕩,趙鯉遠見水中黑霧彌散整個柳溪村,先行趕來。 不少水中的玩意,藉著霧氣循怨憤上岸。 水底的東西常年不見天日,若是炸開便是大事。 這一團巨大怨氣的中心是於清,趙鯉必須先將她安撫住。 “阿潤。” 趙鯉並未叫她本名,而是叫她阿潤。 “你還可以回頭。” 在無盡的怨氣驅使下,於清理智殘存不多。 她黑霧遮眼只露出下半截臉,聽見阿潤這名字時,眼上黑霧晃動。 趙鯉見狀又道:“我曾說會替你討公道。” “你瞧,現在楊遂這般模樣他再不能為官。” “他落到這般田地,功名利祿不能沾身,這對他來說再慘不過。” 在楊遂的慘叫聲中,趙鯉哄孩子般哄著於清。 “還有那遊船上的郭公子,我亦可助你復仇。” 趙鯉讓自己的聲音儘量放得柔和:“但是現在你該停了,否則再無法回頭。” 此話絕無半分虛假。 在趙鯉說話的這一小段時間裡,圍桌吃飯的柳溪村村民,心中惡念最強的,已是唇角裂開,生出魚鱗。 他們正在異常化。 而復仇者於清,也不會落得好下場。 江中積累的怨煞無數,她繼續沉淪於黑暗便會迷失。 那時於清也好阿潤也罷,都將不復存在。 只有一個糅雜的怨氣混合體,在柳溪村遺址上游蕩。 對於任何人來說,都將是大麻煩。 趙鯉將楊遂的斷肢一踢,開啟茶言茶語哄騙技能:“曾有人教導我,復仇時奪走仇敵生命只是低端。” “真正的復仇,是奪走仇敵最珍愛的東西。” “叫飢渴者佳餚美酒近在眼前而不得食。” “叫渴慕權勢者,賤入塵埃。” 趙鯉抿唇笑得自然,實則手心都是汗。 如非必要,她實在不想武力解決這樁事。 蠕蟲一般半躺血水中的楊遂,聽她歹毒煽動之言,發出陣陣慘叫。 於清臉上黑霧散去些,露出一隻眼睛。 一滴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她忽而抽泣:“姑娘,水中好冷。” 看了一眼腳搭在條凳上,吃得唇邊都是油的弟弟于濤,於清抬起手臂抱住自己:“我好冷。” 名為於清的女子,這一生從未有過半點溫暖。 所能感受的快樂,都是別人那處偷來的——從天真無邪的阿潤那。 阿潤可以直率討要糖果,於清卻得想著糖果昂貴不如一把蔥。 二者之間,差別太大。 “我不是阿潤。”於清捂住臉無聲嗚咽。 她死死壓抑著自己的聲音,連悲哭也不放聲任情,這是過去經歷留下的深刻印記。 趙鯉立在一旁,嘆了口氣:“你可以是阿潤。” 難得糊塗,何必在乎那麼多。 於清不答,只默默後退。 後面傳來嘩啦啦倒地的聲音。 方才大吃大喝的賓客們,紛紛趴桌昏睡。 只於濤捏著筷子愣怔片刻後,突然彎腰大吐特吐。 後廚傳出老婆子的慘叫之聲,不知是怕還是疼。 躺在地上的楊遂,在水中咕咚咕咚吐出一串泡泡。 就在他痛苦窒息之際,耳後一炸,竟裂開一對醜陋的腮。 “姐。”于濤喊聲未落,便被水淹沒了口鼻。 無數水草似的手臂,將於濤團團捆住。 水下的東西離趙鯉遠遠的,但她不得不握刀戒備。 於清抬手拭淚道:“姑娘,多謝你。” “你的手也髒不得。” 她臉上笑著淚痕猶在:“要是,早些認識你們就好了。” “阿潤。” 一陣呼喊聲傳來,於清身子一顫。 她下意識想回頭,頭側了一半卻又頓住。 身邊原本散去的黑霧,竟驟然聚攏。 趙鯉見狀心道不好,大步上前。 奈何,水深嚴重拖慢了她的速度,等她照著記憶中的位置探手去抓時。 沒有拉住於清衣襟,只摸到了片溼滑背鰭。 水浪打來,趙鯉在撒手和抓緊之間猶豫了一秒。 但下一瞬,她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很適應水中的狀況。 自發攀附在巨魚身上,隨著波濤起伏。 她這才想起,在孤島事件後,獲得了一個浪裡白條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