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撫司尚算穩定,各部有條不紊幹自己該乾的事情。 趙鯉跨入鎮撫司時,有一隊匠人在修葺鎮撫司的大門。 她側目看了兩眼,踏進門去。 沒注意到一個攪拌砂漿的匠人,抬眼朝她看來。 這青年面膛黝黑,雖滿臉灰塵卻難掩一張英俊的臉。 他認出趙鯉,想打個招呼,但嘴巴動了動,垂眼見自己髒兮兮的黑布襖子,終究沒有上前。 見他不動,身側一個匠人不解順著他視線望去,奇道:“李大牛,你看什麼呢?” “你可管好那雙招子,這處進出的女子都是不好惹的虎姑奶奶,你莫看人漂亮走不動道,惹上大事。” 這匠人的提醒本也是好心,但說話語氣粗俗輕狎了些,喚作李大牛的青年頓時生惱推攘他。 “渾說什麼?” 勸解的匠人被他一推,踉蹌一下,牛脾氣上來便要同李大牛幹架。 李大牛卻肅聲道:“那位大人是巡夜司趙千戶,曾救過我的命。” 頓了頓,他嚴肅補充道:“救了很多人的命。” “你若再有半點不敬,我必不饒你。” 這次盛京地動需要大量勞工人手,官府張貼了告示,周邊鄉里之人都應募進了盛京幹活抵扣來年賦稅勞役,李大牛也來了。 他常年家中務農劈柴,一身壯實腱子肉。 勸解那匠人本還怒衝衝,但聽李大牛明確叫出趙鯉姓氏職務,心中生出顧忌。 揚起的拳頭悻悻放下。 “我,我方才也是好心來著。” 李大牛這人有股子牛勁,一本正經道:“你好心規勸我,這情我領,稍後請你吃滷肉鍋盔。” “但你嘴上輕浮,我便打你。” 一碼歸一碼,他分明得很。 聽他如此說,對面那人也洩了怒氣,沒好氣道:“知道了。” 頓了頓他問:“當真請我吃滷肉鍋盔?” 見李大牛一本正經點頭,他又開心起來,還想指定去處時,一個聲音突然插嘴:“李大牛,你認識趙千戶?” 卻是一個右手託著短嘴西施壺的逸夫。 所謂逸夫,遊惰之民也,常幹些牽線搭橋的中人之事。 但與幫閒篾片不同,逸夫多有背景門路,常在公門討生活,與官家打交道。 這逸夫有親友在鎮撫司,討領了個編外小管事的活計,組織這二十來號匠人給鎮撫司的屋舍補瓦。 他平常託著個西施壺,飲茶監工,自有一番高姿態。 現在卻眼巴巴看著李大牛,好聲問道:“你,真認識趙千戶?” 李大牛頓時搖頭:“趙千戶救過我的命,但說認識,我可沒那麼大的臉面。” 說完,便垂頭又要去攪砂漿。 管事逸夫忙攥住他手臂:“兄弟,兄弟。” “細說說趙千戶怎麼救你的。” 逸夫之流,多有些不要臉成分,腆著笑臉硬將李大牛拉扯到他歇息的小棚子。 熱茶點心雙手奉上,弄得李大牛脫身推拒不得。 沒得奈何,李大牛說了自己惹上陰婚之事,那個陰婚妻子的屍體每天出現在他床上的事。 重憶舊事,李大牛還是後背發毛。 這逸夫卻聽得直搓手,屋中背手轉了兩圈,一咬牙道:“我想借兄弟你的名頭,試試能不能見趙千戶一面。” …… 趙鯉過了鎮撫司公堂,先去詔獄。 修建詔獄時足工足量,以糯米漿三合土澆灌,支撐的樑柱都是上佳料子。 因而地動中,整個詔獄受損最輕。 只地面建築震落了一些瓦,已是修葺完畢。 趙鯉去時,詔獄班房暖融融。 老劉和一些刑官又在打邊爐吃暖鍋。 見趙鯉來,忙忙招呼:“趙千戶,一塊吃點?” 說著,向趙鯉展示一碟鮮紅的手切羊肉。 趙鯉擺手讓他們自己吃,自己隻身進了斂房旁的證物大庫。 這證物大庫門前一尊一人高的銅鑄狴犴像,最能壓兇鎮煞。 靖寧衛案件中的證物,大多存放庫中。 趙鯉憑腰牌進去,在大庫小吏的帶領下,穿過幽深的走廊,進到了最裡邊一件屋子。 還沒進去,便聽裡邊哇哇的哭聲。 看守大庫的小吏心理素質超群,提燈的手一點不抖,摸出鑰匙開了門。 夾銅大門開啟時,門後哭聲頓止。 屋中黑黢黢,木質架子分列兩側,上邊擺著一些黑陶罐子。 “趙千戶,這邊是您從餘無帶回的東西。” 小吏側身讓步,讓趙鯉進去。 屋中一片死寂,彷彿之前的哭聲都是幻覺。 趙鯉剛踏進去,黑暗中響起細碎聲響。 一聲又一聲不屑嘁聲,聽得趙鯉莫名火大。 正想抽刀讓這些勢利眼小玩意學個乖,右手邊罐子中,鑽出一個扎著沖天辮的金衣童子。 從罐子裡鑽出,蹦蹦躂躂跑到趙鯉旁站定。 竟用小腦瓜來蹭趙鯉。 趙鯉怒氣全消,頓時有些受寵若驚。 看著這小玩意頭頂晃悠悠的髮辮,產生了一些不太現實的美麗妄想——難道,她財運來了?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