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中,粗豪貓叫格外引人矚目。 沈花花認出了這貓叫聲,趙鯉也是。 相隔十一年,沈小花那粗啞的嗓音半點沒變化過。 本還和趙鯉靠坐在一塊看星星的沈花花,立刻支稜起耳朵。 幾個輕巧跳躍後,便立在女牆上探著腦袋向下看。 趙鯉也想見見這素未蒙面的‘故人’。 去到城邊,便見無霧遮擋的城下一雙雙亮綠色的貓眼。 來貓數量不少。 潼關正連夜修葺城牆,這處的動靜自也引起了注意。 大量的火盆沿著斷牆擺放。 談瑩、宮戰、田齊三人都沒睡,而是全副武裝領隊守候在斷牆處。 關外貓群悄無聲息到來時,他們第一時間發現。 三人當中,宮戰與關外貓群打交道最多,正欲上前喊話。 便見一隻極健碩的花臂狸貓,緩步走出貓群。 宮戰一眼認出,這花臂狸貓就是關外貓群的首領。 隆慶十四年,源寧府連續爆發大詭事。 八月十五中秋,茶商石家滿門被滅,全家上下連帶著整條街的人,無一存活。 府城熱鬧燈會,漫天的煙火中,這些死者全都頭身分離。 腦袋像是祭月的饅頭壘砌條案上,身子全被不停出生的白兔吃了個乾淨。 遍街都是茸茸的兔兒。 當時駐守江南的千戶熊弼,反應還算及時,果斷調來了火油投石機。 調動了大營調動了全江南百戶所。 冒天下之大不韙,將石家所在四個裡坊全部抹去。 其間造成的官軍和平民傷亡,至今已經難以計數。 熊弼深知朝廷必要追責,事畢後,上了請罪摺子。 脫帽褪官袍,在廢墟前刎頸自絕。 熊夫人舉火焚家,死於大火。 臨死前,秘密將一雙兒女分交給田齊宮戰,求他二人帶著兩個孩子離開江南道,改名換姓藏匿得條活路。 田齊和宮戰這一遭護送,反倒讓他們避去了最兇險的風波。 他們前腳離開源寧,源寧後腳捲起風浪。 源寧府獄中,悄無聲息死了一個斬白鴨頂罪的人犯。 是夜,獄中人親眼看見有人影在牢獄深處捂臉低笑。 牢頭驚惶無比,還想著天亮稟告上官。 但獄中嘶啞的笑聲持續了一夜,沒有人能活著走出那座監牢。 從那以後,以牢獄為中心開始死人。 任你是官府大老爺還是平頭百姓,如生死簿點名,那低沉的笑聲所到之處便會死人,死狀極慘。 曾一日之內暴斃六十九戶。 整個源寧府動盪不安,無論貧富全往城外逃走。 石家遺址前,熊弼喉頭濺出的血尤在。 低沉的笑聲迴盪在源寧,碼頭瀰漫大霧,無數繡身人皮肆無忌憚在城中掠奪皮料。 在源寧詭物亂戰時,這活動在霧中的油滑潑貓及時抽身,集結貓群北上。 宮戰就是那時,與這潑貓有了交集,經歷過一些事。 “不好生在你的地頭享福,怎有空來我們潼關了?” 便是貓群多年來相安無事,甚至能算關係友好。 但宮戰幾人都心中暗生警惕,防備著貓群趁亂入關。 許是發現了他們的心思,領頭的花臂狸貓仰頭叫了一聲。 貓群頓時止步於城牆十丈之外。 雙方隱成對峙之勢。 幸而,沈花花在。 同父親花紋毛色長得一樣的貓兒,輕巧躍下牆頭。 緩步走上前去。 面對這個不咋熟的父親,沈花花保留著幾分敬畏,極有禮貌。 相反,歪腦袋好一會才認出自己崽子的某隻花臂狸貓,便顯得很渣。 兩隻貓喵喵了兩句。 突然同時扭轉貓頭,來看城牆上站著的趙鯉。 趙鯉手按女牆之上,與城下的狸貓對視。 這個時空,沈小花更加壯實健碩。 雙目完好一身腱子肉,只那小流氓混混似的表情一點沒變。 它打量了兩下趙鯉,似有些疑惑,歪著嘴露出一邊尖尖小牙。 忽然一擺頭,貓群傳出些騷動。 協力拖出一隻水牛大小的老鼠,並著一些數量龐大髒兮兮的鼠尾。 巨鼠滿身都是貓爪印,皮毛破破爛爛。 留下這隻巨鼠屍體,貓群朝後褪去。 獨留在原地的花臂狸貓,指了指巨鼠的屍體,又指了指自己,再一指城牆。 隨後,它轉身離開。 離開之際,高高揚起的尾巴在沈花花腦門上掃了一下。 不見什麼親暱舉動,死要面子的德行還同十一年前一樣。 督建城牆聽見動靜跑上牆頭的林明遠鬆了口氣。 “看來,貓王此行是來給我們一個交代。” “關外貓群並未出什麼大事。” “它們有在別處幫忙攔截鼠群。” 距離遠,趙鯉現在眼睛不大好,看不清沈小花,只見得它高高舉起的尾巴消失在夜色中。 聽見沈小花混得個拉風名號,她忍不住揚起嘴角。喜歡大景巡夜人()大景巡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