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事之以孝,死,葬之以禮。 人生禮儀最後一個環節,便是喪葬。 尤其以家庭為本位的傳統社會,從生到死,都有定例。 大景也不例外,從古傳下不少五花八門的規矩。 其中,便有一種醜惡而無奈的遺俗——活人冢。 活人冢,生死洞。 這種沒有墓碑的墳墓,專門修給年邁、病弱的老人。 實在無力贍養老人,或就是單純想要逃避責任的孩子,會修築起這樣的墳墓,將老人送進去。 活人冢這種玩意,和繩兒子、水兒子、藥兒子一樣,都是一種極可悲的現象。 老話說道,老人病了不能叫病,得叫壞掉了。 這壞掉的老人,自覺找藥兒子、繩兒子、水兒子,自我了結,免拖垮家庭。 否則,多半等來的就是活人冢的遺棄。 ‘孝子’不願承擔遺棄父母的罪責,砌活人墳。 一座不封口的孤墳,‘壞掉的’老人單衣薄裳被背到這墳裡。 徹底沒良心的,會趁夜封死墳洞。 有點良心但不多的,便暫時不會封死。 而是隔一段時間來送飯。 瞧一瞧墳裡的人死了沒有,每送一頓飯,便將墳洞砌上一截。 直到最後一塊石頭砌上,那時就不再管墳里老人死活,揚長而去。 被遺棄在活人墳裡的老人,若是命硬不死將十分悲慘。 滿身病痛,挨餓受凍。 更無助恐怖的是,一日日看著墳洞被石塊封上,數著自己的死期到來。 這一具雪屍,不管是自願還是被逼。 她就這樣被丟棄在荒涼寒冷的野地裡。 飢寒交迫,日日數著死期。 就這樣。死掉後喉中秧氣不散,化為雪屍。 趙鯉移動視線,看向被草蓆包裹的枯骨。 刀鞘扒開一看,這骨骸是一個男性,同樣背脊佝僂。 或許這一家並不是第一次幹修活人冢,丟掉壞掉親長的事。 雪屍,是第二次遺棄。 屍類詭物化煞後,第一時間會害親。 雪屍出墳,先回了家。 將兒子兒媳帶來,還為兩個孫兒帶來了他們並不想吃的白光餅。 並且沒有將兒子一家制成屍倀,而是就這樣擺在了墳裡,一家團聚。 林著位極人臣後,曾為亡母重修墳墓。 那奢華墓中,成為雪屍願意呆的地方。 因此,才有了這個滿頭插著陪葬金釵,愛惜衣袍的雪屍。 趙鯉想通這一節,忍不住長嘆一口氣。 看了看被她踹碎的男屍。 那斷成兩截的屍體身上,甚至連一件夾蘆花襖也沒有。 還是一件單布衣。 只兩個童屍上,各有一件小襖。 這種狀況,似乎也只有罵老天爺無情。 趙鯉走到屍首分離的雪屍跟前。 趙鯉方才為了檢視,將屍身上的通袖襴夾襖撥開。 現在她彎著腰,將這夾襖好生拉攏,又去一邊撿了斷首來,放在屍身上,搬至墳中。 就耽擱這一小會的功夫,頭頂雪塊發出沙沙的響聲。 鬆散的雪大塊大塊掉了下來。 趙鯉急點亮信使的燈籠,隨後閃身鑽進了荒墳之中。 雪頂將塌,這裡好歹有些活動的空間。 趙鯉扯來地上朽爛的草蓆,封在洞口。 光線霎時間暗下。 外邊傳來越來越大的雪塊垮塌聲。 巨大的雪巨人內部空洞,迅速崩塌。 趙鯉撐著草蓆,感覺一些雪塊砸在草蓆上。 這草蓆被墳中溼氣漚得溼乎乎,時不時抖下一些黑色甲蟲。 趙鯉閉緊嘴巴,側頭避讓這股讓人作嘔氣味。 許久,趙鯉就像活人墳中等待的老人一樣,在黑暗中默默數數。 等待著絹娘和鄭連的救援。 黑暗中,曾在此處等死的老人,或許也曾心懷希冀——孩子或許會來接她。 也可能會生出猜疑——會不會是兒媳教唆? 這一點,從死得格外慘的女屍身上或可窺見端倪。 周圍一片漆黑,趙鯉好像看見了一個矮小佝僂的背影,拿著石塊在土壁上刻畫。 時間一點點過去,趙鯉越發覺得此處空氣稀薄。 又有充斥墳中的臭味。 她抽了抽鼻子,難免心煩。 這時,她尾指蛛絲突然一顫。 朝一個方向緊繃起來。 趙鯉不得不翹著手指。 蛛絲顫動越來越明顯。 趙鯉聽見外邊傳來沙沙聲。 接著,一道光穿透了朽爛的草蓆。 趙鯉眼睛刺痛難受,閉目避讓之時。 手中拿著的草簾子被扯開。 一雙手,將趙鯉整個人,拔蘿蔔一樣拔出墳洞之中。 清新帶著些溼寒的空氣,湧入鼻腔。 趙鯉一整個被絹娘按進懷裡。 “嚇死我了!”絹娘眼淚啪啦啪啦直掉。 她八隻步足探出體外,雙手上都是雪。 “我沒事,絹娘!” 趙鯉的寬慰沒有什麼用處。 絹娘將趙鯉提了起來,抖去她身上泥土。 “太危險了,下次再也不聽你的,讓你胡來。”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