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城市營建,都有講究,擔心走了旺氣。 即便是興平坊這樣的普通裡坊,也遵循著東門偏北,西門正直,門不對門的原則。 兩坊門還都有鎮王氣,壓諸兇的鐘樓或鼓樓。 按那幾個孩子所說,三個靖寧衛進去的,便正是西門鼓樓下的一處荒宅。 這處宅院磚瓦結構,用料紮實,荒廢多年沒有垮塌。 腐垮的木門歪倒在旁,橫生的荒草被近兩日前來搜尋的人踩得東倒西歪。 “裡頭地皮都恨不得鏟了三寸,實在是沒找到啊。” 苦著臉說話的是一個姓馬的百戶:“這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都不知道怎麼跟那三個兔崽子家中的老孃孩子交代。” 在馬百戶的帶領下,趙鯉等人在這院中走了一圈。 只見這院中牆上大片燒焦的痕跡,歷經多年風雨仍未褪去。 趙鯉問道:“這裡曾發生過火災嗎?” 一旁的里長答道:“八年前,這張家是發生過一起火災。” “還死過一個孩子。” “孩子?”趙鯉腳步一頓。 “是啊,才五歲。是張家獨子,跟其他幾個孩子捉迷藏,躲在了廚房的水缸裡。” “後來著火,沒爬出來。”里長牙疼一般吸了口涼氣,“發現的時候據說都熟了。” 熟了? 趙鯉想象了一下,感覺胃裡翻騰。 其餘人也不適地皺了皺眉。 “後來呢?”沈晏沉聲問道。 看見沈晏身上的紅色飛魚服,里長有些緊張,嚥了口唾沫道:“回大人的話,當時張家老太當場就沒撐過去。” “那男孩的母親也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瘋癲了。” 里長回頭看了一眼,似乎還能從那荒草橫生的院子,看見當年的張家。 “從那以後,興平坊就時常有孩子失蹤。還都是當年玩捉迷藏的那幾個。” “時人都說,是張家孩子在找玩伴呢。” 講到此,里長猛然想起大景律例,不許談論怪力亂神之事,忙誠惶誠恐地閉上嘴。 卻不知他的話,讓趙鯉幾人面面相覷。 張家老太太死了,夫人瘋了……卻少了一個家庭的關鍵人物。 “那孩子的父親呢?”趙鯉微微挑眉問道。 里長愣了一下道:“孩子的父親叫張鈞,事發之後沒多久,就辭了差事帶著瘋癲的妻子遠走他鄉,離開了這處傷心地。” “你說孩子失蹤?失蹤了幾個孩子,當時都跟張家孩子捉迷藏嗎?”沈晏皺著眉問。 沈晏的黑臉,顯然讓里長壓力很大,他忍不住垂下頭去:“失蹤了三個!都和張家小孩要好,當時一塊玩捉迷藏的。” 趙鯉聽了忍不住想要嘆氣,抬頭看去,不管是沈晏還是盧照馬百戶,臉上都有些異樣。 顯然,幾人都想到一處去了。 “孩子失蹤,就沒報官嗎?”盧照忍不住問。 “報了,當時五城兵馬司有差役來找,卻沒個結果。” “五城兵馬司那些廢物玩意!”姓馬的百戶忍不住罵道,“當時就沒查查這張家,查查那個張鈞?” 里長愣了一下,一開始沒想明白查張家和張鈞幹什麼,仔細一想不由面色大變。 有些事就怕往深了想,那層窗戶紙一點破,瞬間很多不合理便浮現出來。 “這……當時那張鈞就在五城兵馬司當差啊!”里長面色煞白,嘴唇都抖了起來。 趙鯉想了想,覺得不能太武斷下定論,決定先拿到生辰八字,卜算一下再說,便問道:“那三個失蹤的孩子,能找到他們的生辰八字嗎?” 里長還沉浸在先前的思緒中,反應有些遲鈍:“能!能的!” 說完,就拱手告辭,神情恍惚地離開,留下幾人站在張家宅院的門口。 看了看日頭,正值午時。 馬百戶乖覺,早就遣屬下去酒樓定了桌席面送到里長家中。 沈晏本要拒絕,但看了看趙鯉,沒有說話。 席面正好是四人合坐,菜餚六盤湯三盞。 都不是什麼奢美菜式,但是分量紮實。 正在當值沒有酒水。 盧照和馬百戶都有些放不開,只有趙鯉依舊歡快。 “趙百戶,敞亮!” 馬百戶端著茶水,有些佩服。 旁邊坐著讓人聞風喪膽的靖寧衛指揮使,他和盧照兩人都意思意思下了兩筷子,只有這姑娘是真的在認真吃席。 心是真大。 飯剛吃完,里長捏著幾張紅紙走了進來。 紅紙在沈晏手裡走了一道,就遞到了趙鯉手中。 趙鯉不熟悉大景的年曆,叫里長尋了本老黃曆來,簡單排了一下四柱。 很快就確定,三個失蹤的孩子四柱刑衝逢空亡,全是凶死之相。 死亡時間都在隆慶六年四月。 趙鯉忍不住皺眉。 來前她還以為只是普通詭藏人,沒想到背後還有這樣的隱情。 這也意味著,她要面對的,或許是四個棘手的小鬼。 行話說,寧見白衣哭,不聽紅衣笑。 出場率最高的白衣詭物,哭哭啼啼反倒不如慘笑的紅衣兇。 但除了以上兩種,還有十分難纏的小鬼。 這種小鬼,性格不定,怨氣源頭無跡可尋,纏人害人完全不講規律,全憑興起。 前世曾有個車禍橫死的小鬼,將家中親友禍害死了大半,結果執念只是一根棒棒糖。 這樁事情還作為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