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這紙上密密麻麻的字。 田百戶頓時腦仁疼。 他軍戶出身,後來征戰北方又在江南道當了百戶。 從前只會寫自己的名字。 沈晏做了指揮使後,看衛中有人連文書也要幕僚代筆,很是發了一大通火。 最後全衛上下,全部按頭唸書。 啟蒙千字文,只要背不死就往死裡背。 投遞的公文送去盛京,字醜沒關係,白話文沒關係。 但只要敢錯一個字,就是隔著千里也會下文書斥責罰抄。 沈晏就是靠著這種狠勁,在衛裡掃盲了一番。 田百戶一把年紀,放下刀去提筆,險些給折騰死。 但即便如此,要他看這些文人引經據典的錦繡文章實在是有些難為他。 求助的看向宮百戶。 一扭頭,就看見宮戰也在看他。 這下還有什麼說的呢? 兩人同時哀嘆一聲,湊頭猜字謎一樣解讀起紙上所寫的內容。 連蒙帶猜,最後總算弄明白了這紙上寫的什麼。 那位曾先生,洋洋灑灑寫一通,只是在罵人。 罵一個過婚婦人。 江南一帶,將婦人再嫁稱之為過婚。 大景官面上並不提倡婦人守節,開國之初甚至是十分鼓勵的婦女再嫁。 但風移俗易,渡過了戰亂,經濟構架發生改變。 過上平穩日子後,就有人開始吃飽了撐的找事做,以顯示自己的清高。 江南此地,今年開始流行鼓吹婦人守節,鄙視婦人再嫁。 就如這位曾先生所寫:謂在人門前,即主其家不利,一村有過婚者,家人鄰舍應各持棍石以待之。 在這位曾先生看來,再婚婦人不吉利到,便是站在門前都對主人家不利。 家人鄰舍應該持棍石對待。 看到此,宮百戶忍不住抬頭,扇了那紙人一嘴巴子:“你是和尚訓道士,管得真寬!” 靖寧衛與這些文人,天然對立,他這一嘴巴子扇得紙人頭有些歪。 田百戶眼角抽了一下,也抬手扇了一耳光。 直把那紙人的頭,又給扇正,這才心裡面舒服了。 他們一人一個嘴巴子扇完,便繼續去看。 在洋洋灑灑批判了一番過婚婦人後。 曾先生在末尾畫風一轉,開始誇起了人。 他誇讚村中徐氏女,當眾斥責家中欲過婚再嫁小姑母。 雖雲英未嫁,但知禮守節。 文章到了這裡,又寫了些糟粕屁話。 但已然讓田、宮二位百戶尋到端倪。 被曾先生誇讚的,未嫁的徐家女,只怕就是八月初一死的那個。 與之有關聯的,就是那位被侄女趕出門去的再嫁小姑母。 如無意外,那位小姑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這個發現,不可謂不重大。 兩人振奮之餘,在曾先生的書房中翻找起來。 田百戶還好,他性格使然,拿出的書要原模原樣放回去才舒服。 宮百戶就沒那麼好性子,取來書本,嘩啦啦翻了,沒發現就扔在地上。 這一通找,兩人又發現了三張花籤。 其中兩張夾在《女誡》中。 一張上書:婚家如舊俗,皆以午夜備至曠地而後登車。又聞過家女,不可令從門出,當以牆穴而徑焉。 言下之意,過婚女再嫁不可從門嫁出,而只配從牆上的小洞透過。 牆上小洞,還能是什麼洞? 這一發言,惡臭之味溢位紙張。 而第二張同樣夾在《女誡》中。 上面寫到:聞徐氏過婚女,於家中投繯自盡。甚好,甚好,尚知廉恥矣。 那位想要再嫁,卻被家人鄰居棍石相待,要從狗洞中爬出的可憐女人投繯自盡了。 翻出這張花籤時,田、宮二人心中欣喜自己找到了線索。 卻也為這小村慘事心驚肉跳不已。 尤其北地出生的田百戶。 他雖然知道,江南世風保守奢靡。 卻沒料到連這樣的小山村,也能被一個狗屁文人的邪門歪道之語折騰出這樣的慘事。 第三張花籤,夾在一本志怪小說中。 上面寫到:子不語怪力亂神,然近幾日村中怪事頻發,莫不是有小人作祟? 總結了這位曾先生的幾張花籤,再回看他第一張想開溜的花籤,一個醜陋小人的嘴臉躍然於紙上。 而這山村詭事也終於露出端倪。 在這位有名望曾先生的影響下,徐家一位想要再嫁的婦人,投繯自盡。 這其中,這位曾先生,左右鄰舍,還有這婦人的親人,都起了十分關鍵的作用。 這被逼死的婦人,揹著村中閒言碎語死去。 事情,竟只是這樣簡單又醜陋。 兩個百戶面色鐵青。 同時揚了手中花籤,走到書房的櫃子前。 既知道應該是投繯自盡的討死鬼,那接下來便簡單了。 尋到自盡那位徐氏的屍身,或是尋到上吊繩,最後便是在上吊之人足下三尺挖出一塊黑色怨炭,燒之。 按照徐家的尿性,那位徐氏的屍身應當不會好生安葬。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