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媽的口述很簡短,卻道出了一個恐怖的故事。 趙鯉望向水岸。 彷彿看見那個夜晚,十月寒涼的水中,身披綺羅的女郎在水中費力的呼救、掙扎。 明明近在咫尺,卻一次次被岸邊的竹竿趕回水中。 如墨一樣的湖水中,好似無數的鬼手在拉著她往下沉。 最終她在漆黑的水裡,散落的髮絲水草一般飄動,緩緩沉入水底。 趙鯉皺眉。 目前來看,清秋就是遊蕩在水中的詭物的可能性極大。 “當時就無人施救阻攔嗎?”沈晏垂眼飲下一口茶,平靜的問道。 他是靖寧衛的頭子,掌著這天下無數陰私荒唐,這些惡事見過無數,早已經視若平常。 紀媽媽張了張嘴,最終長嘆一聲:“那公子身份貴重,無人敢上前。” “清秋六歲被賣入江南的樓子,八歲又輾轉到了盛京,十一歲開苞接客,落水時十七歲。” “她雖說在花樂樓有幾分體面,但在一些貴人跟前,也只是踩上去都嫌硌腳的小玩意。” 說道此時,紀媽媽面上露出不知真假的悲慟無奈:“誰也不敢為了清秋去開罪一個惹不起的人。” “當夜岸邊丫鬟小廝眼睜睜看著清秋沉進水中,等到那公子離開了,我派小船在湖上打撈了三日,卻一直沒有尋到清秋的屍身。” “有人猜測,是不是隨著水底暗流,飄到了河中。” 紀媽媽說完,在場三人除了張大人,趙鯉沈晏都沒有流露出什麼情緒。 她掏出一張粉色的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她一直不明說那草菅人命的公子是哪一家,就是想著等兩人問。 京中關係錯綜複雜,紀媽不敢輕易說出人名,免得觸了忌諱。 屆時風起雲湧,大人物倒是鬥了個盡興,她這小蝦米哪承受得住那些風浪。 紀媽媽忐忑等待,果聽見沈晏問道:“那公子是誰?” 詭物解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化怨。 若水下真的是清秋,那麼事情簡單,將那痴性公子和惡奴全部拘來,在這水邊砍頭放血,設下祭壇,立即就能化怨。 這些人活著也做不出什麼有利家國的事情,只浪費米糧製造糞便而已。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世間的道理就是這麼簡單。 沈晏漫不經心的擱下茶盞道:“不必顧忌,也不要構陷汙衊,照實說來。” “對啊!照實說來。”張大人爺面露忿忿之色說道。 他是個武夫,即便平常有點不好的小愛好,但也知廉恥,知道妓女也是命,不是隨意戲耍的玩物。 只是為了看什麼勞什子美人戲水,就將人活生生淹死,實在聳人聽聞。 紀媽媽似乎是從沈晏平靜的語氣中,察覺到什麼,心中狂跳起來。 許久才囁嚅道:“是承恩公府小公爺王元慶。” “王元慶?”張大人失態大聲道,隨即他又發現自己狼狽,急忙閉嘴。 “承恩公府?” 其實不僅是張大人失態,趙鯉也微微挑眉。 承恩公府倒也不是有多權勢滔天,但在大景有其特殊政治地位。 承恩公府的老公爺,是先帝奶孃的親兒子,和先帝是正兒八經的奶兄弟。 盛京曾經地震,是承恩公府老公爺冒死將先帝從將塌的宮殿中背出。 功高莫過於救駕。 只這一項,就為王家爭得了一個公爺爵位。 老公爺過世後,承恩公府下一任當家在南疆暴亂時殉節而死,只留下一根獨苗王元慶。 王元慶生來有些痴傻,但痴傻不妨礙他壞透油。 仗著先輩有功爵位勳赫,身上穿一張跳蚤皮,腹內無一點文墨氣,糟包一張痴肥臉。 性子暴虐,作下的惡事在五城兵馬司案頭摞了老高。 只是他是承恩公府最後一根獨苗,誰敢治他的罪,承恩公府老太君就敢誥命大妝拍宮門喊冤。 這燙手玩意,誰也不敢惹火燒身。 張大人突然一頓,視線移向了沈晏。 不,也不能說誰也不敢招惹,眼前就有一個什麼人都敢殺的。 張大人此刻真切體會到了紀媽媽那種,希望自己出事不在現場的心情。 當初就不該跟著來啊。 涉入這淌混水的張大人,抬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打完自己,他一抬頭,就看見沈晏陰沉沉的臉轉向他:“張大人,河房此前屬五城兵馬司管轄,出現此等惡事,你以為如何?” 他以為如何?他現在只想扭頭走。 心理面苦笑,張大人到底識時務得很,登時拱手道:“是下官失職。” 他想說他立即徹查此事,卻聽沈晏道:“陛下已令河房交由巡夜司管轄,此事移交給巡夜司。” 沈晏看向趙鯉:”阿鯉。” “是。” 不必沈晏多說,趙鯉已經接下這件任務。 現在巡夜司已經初成規模,正需要一個殺雞儆猴亮相立威的機會。 她不怕事,只怕沒事。 見她迅速領悟自己的意思,沈晏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道:“放手去做。” 天塌下來,他擔著。 見靖寧衛擔過,張大人大大的鬆了口氣,給哭喪臉的紀媽媽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趙鯉走到紀媽媽面前,開口道:“紀媽媽,花月樓清秋姑娘溺水失蹤案,靖寧衛巡夜司接了,請你配合調查。” 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