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水手們,赤腳喊著號子,拽著三隻粗的混銅纜繩往後拖。 巨大的風帆升起。 還有二三十人,圍在一個半間屋子大的絞盤前,推動絞盤上的橫木,升起船錨。 趙鯉將手中的線香插在狴犴像面前,固定死的香爐裡,順手接過咕嚕嚕滾來的一個供奉的蘋果。 阿白也盤在趙鯉的肩頭,很狗腿的叩了九下頭。 等到沈晏上香時,狴犴卻不理他。 上完香,兩人走到船尾的船舷邊上,趙鯉掰了一半蘋果分沈晏。 然後幾口啃了那半邊蘋果,她從懷中掏出一個大肚布娃娃。 這布娃娃是趙鯉拜託萬嬤嬤縫的,手工極好。 活靈活現的刻畫出王元慶那可恨的德行。 在這布娃娃的肚子裡,塞了王元慶的頭髮指甲牙齒和血。 在昭獄之中眾生平等,王元慶並不會因為痴傻,就逃過刑罰。 尤其在鄭連和李慶,將王元慶對趙鯉的覬覦冒犯如實上報後,他更是得到格外關照。 這些帶著血的頭髮、小半塊燒焦的皮子跟幾粒碎牙,就是酷刑的副產品。 趙鯉正好拿著做了這樣的布娃娃。 “趙千戶,這是您要的繩子。” 膚色黢黑一身海腥味的中年小吏帶著水手過來,將網兜和一根長繩的末端交給趙鯉。 她接了那個捕魚的細眼網兜,將手中的娃娃裝進去。 凌厲的江風吹得她鼻尖發紅,沈晏從旁走了一步,用高大的身體給她擋風。 一旁的水手,看見趙鯉做的娃娃,面上露出敬畏之色。 無論古今中外,水上航船都是迷信重災區。 原因無他,水裡的很多東西實在太過詭異和無解。 因此船上水手時常有很多忌諱。 趙鯉斜視一眼那個水手,沒有說話,只是繫緊了手上裝著布娃娃的網兜。 “請把這個系在船尾的水裡。”趙鯉將網兜交給中年小吏。 “隨時著人檢查,一定要泡在水裡,也一定不能遺失。” 趙鯉在袖子裡掏摸了一陣,又取出兩個同樣的布娃娃:“如果不慎遺失,一定記得及時更換。” 清秋怨氣未洩,在水中察覺到仇家王元慶的氣息,不管距離多遠,她都一定會來。 趙鯉就是想要用這樣的方法,將清秋一路帶下江南,帶回她的家鄉。 正好王元慶受刑後掉下來的零碎多,不用白不用。仟千仦哾 這樣的娃娃她準備了一打。 膚色黝黑的中年小吏是個沉默踏實的人,他沒多問,接過網兜,親手打了一個牢固的水手結,然後拋入水中。 這才一拱手,鄭重道:“趙千戶放心,下官一定遣人日夜檢查。” 說完,他頓了一下,問道:“不知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請趙千戶指點。” 他不問趙鯉也是要叮囑的,就道:“夜間巡視的人切記遠離船舷。” 船上有狴犴,清秋絕對不敢上來。 但趙鯉擔心哪個倒黴催的一定要探頭去看,被頭髮拖下去絞死。 她又道:“晚上也別往船下看,不管聽見什麼或者看見什麼,都別管!” 中年小吏被趙鯉這幾句叮囑弄得額頭見了汗水,他心想能遇上什麼? 一深思,自己都嚇自己一跳。 不過他沒有表露出來,只是心裡想著回去一定要好好叮囑下邊的水手。 趙鯉在船開前,做了最後一件事情。 甲板上風實在凌厲,颳得人臉上癢癢的有些疼。 沈晏這才拉著她,回到船艙。 這次出行,盧照帶著李慶在盛京看家,沈晏和趙鯉帶著盧建興和鄭連。 一應事務都是二人安排。 沈晏和趙鯉的房間就在船尾位置最好的地方,兩者相鄰。 趙鯉沒有太留意。 但對這懂事的安排,沈晏就十分滿意。 趙鯉的行李已經先行擺放在了房中。 房中有一個官婢,照料起居處理掃灑雜事。 這個年歲不大的姑娘叫小紈,膚色曬得黝黑,是水路官驛的官奴婢。 趙鯉的房間已經被她收拾得乾乾淨淨,只剩趙鯉的隨身行囊十分有分寸的沒有動。 趙鯉告別沈晏,一進屋看見滿地的行囊有些頭疼。 她從來都是一個小包拎著,能從南走到北的脾性。 但在這裡不一樣。 這個時代,交通不便,各地開發水平也不一樣。 大景人絕大多數不會輕易離開家鄉,背井離鄉去別的地方當街溜子旅遊。 因此在萬嬤嬤看來,這次出行是十分值得重視的。 吃的穿的用的玩的給她準備了無數,連路上打發時間的話本子都帶了一箱。 看見這堆滿半間屋子的東西,趙鯉只覺腦仁疼。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多衣裳首飾。 或許是常年在船上,接觸的都是熟悉的水手,小紈性子活潑開朗,很快就和趙鯉混熟。 問得了趙鯉,就開始幫著她收拾滿屋的衣飾箱子。 箱子開啟,裝得滿滿的衣衫讓趙鯉迷茫。 她住進鎮撫司時,就帶了一張嘴。 後來雖然發薪水,但除了必要花銷,連件衣裳都沒買過,摳摳索索的攢著,想攢個五十連抽。 這時一看才嚇一跳,原來沈晏已經給她塞了那麼多衣裳? 她若有所思的坐在床邊,折了幾件衣裳,就看見那一大堆還沒折的頭疼。 倒是小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