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往常早該沉寂的五城兵馬司衙門卻燈火通明。 上一次的女蛾事件,僅是善後和撫卹,就讓沈晏加班一個月暴肝處理。 因不能將內情公之於眾引起恐慌,在女蛾事件中傷亡那兩百來口人的黑鍋由靖寧衛默默扛過。 傳出後變成了,靖寧衛抓捕行動時屠了半個坊的平民。 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沈晏叔侄和靖寧衛的惡名再添聳人聽聞的一筆。 現在這一次南監五通神事件,雖說是白鹿書院那幾個蠢貨引發,可現在這幾個蠢貨只有做盛物的一個還有全屍,其餘的連屍首都找不到。 這黑鍋罵名,按照慣例又扣在了靖寧衛上。 所幸沈晏看得通透,權勢和善名都想要的,一定不會有好結果。 他並不介意自汙聲名叫陛下放心。 趙鯉和他換洗後,聚在一處。 魯建興命人送來了五城兵馬司廚中做的簡單飯菜。 窗戶開著透氣,從窗戶望去,可以看見院中搭起的棚子,嗅到烈酒的味道。 盧照領著也一身糟汙的刑捕頭,賊眉鼠眼的各提了一隻滿當當的木桶。 盧照扭頭,衝房中的趙鯉使了個眼色。 趙鯉本想回應,卻注意到狴犴遠遠的走來,忙收斂表情。 “狴犴大人!” 狴犴雖閉著眼睛,卻絲毫不受影響,徑直走了過來。 趙鯉留意到,肉傀儡身上的蟒袍一樣被暗綠液體浸溼,在雙手唇畔還能看見乾涸的綠痕。 顯然這位爺到了興頭上,不但用上了手,還用上了牙。 趙鯉小心的看,肉傀儡身上果然有些用力過度的撕裂痕跡。裂痕之間淌出一些黑色防腐液體。 狴犴踏進房中便自顧自坐下:“此間事了,老夫先回去了。” 祂像是十分滿足愜意一般,打了個哈欠。 言罷,肉身傀儡的手猛然垂下,周身靈氣溢散。 “恭送狴犴大人。” 儘管知道祂已經歸位,趙鯉還是恭敬的對著肉身傀儡行了一禮。 抬起頭,鬆了口氣。 請神降之事,即便是狴犴這樣的可稱善神的,也天然帶有失控的風險。 只是有高有低而已。 這尊大神辦完事就走,比起某些賴在人世不肯離開的要好太多。 趙鯉送了口氣,扭頭去看沈晏。 卻見沈晏已經穿著常服,坐在放桌邊,滿桌的菜只青菜動了一些。仟千仦哾 他右手撐著額頭,已是睡了過去。 趙鯉脫下自己的外袍輕輕的披在了他的身上。 稍微退遠一步,就聽一陣叩門聲。 盧照站在門前,也不進來,只是曲指敲了敲門框。 趙鯉在唇前豎起手指,衝他噓了一聲,示意他別說話後,放輕腳步,退到門邊。 等趙鯉出到門外,合上門扉,盧照才低聲道:“從二層找到了三個……人。” 說到三個人時,他有些不太確定。 趙鯉卻很清楚他在說什麼:“還活著?” 盧照點頭道:“都記載二層最靠近狴犴神龕的一間囚室,僥倖逃過一劫。” “不過……”盧照面上有些猶豫,“現在變成那樣,要不要?” 他在喉前比劃了一個姿勢。 像那三人目前的樣子,已經不可能再出現在世人眼前,滅口遮掩絕對是較好的一個選擇。 趙鯉又一次深深看他一眼,心說這就自食其言,靖寧衛這反派人設倒也不需要立得那麼穩的。 趙鯉嘆了口氣:“先去看看。” 一路走一路想。 遠遠的,趙鯉便看見三個木頭囚籠。 囚籠被鐵索團團捆住。 數個靖寧衛力士持刀守備。 每一個囚籠中,捆著一個黑影。 趙鯉按住眉心,開啟心眼仔細觀察。 三人都已經被汙染,正朝著猖神眷屬轉化。 只是轉化程度不同。 趙鯉走到囚籠之前,仔細打量。 關押在最右邊的蔣進藉著火光看見趙鯉,頓時一喜。 周身鐵鏈嘩啦作響。 “趙千戶,救救小人。” 他一激動,滿臉的鬚子便跟著蠕動。 一旁看守的力士,頓時緊張上前護衛趙鯉。 “沒事。”趙鯉擺手讓力士退下。 走到蔣進的面前。 蔣進面上的鬚子,與趙鯉離開前最後一次看見無異,好像掛了一個章魚頭。 趙鯉想了想,坦白告訴他:“你現在這番模樣,已經無法正常生活。” 靖寧衛作為風險把控機構,也不會任由他這樣行走在外。 在蔣進面露絕望之前,趙鯉及時補充道:“不過,我們會尋找醫士將你臉上的觸鬚切除。” 蔣進本暗淡下去的眼睛重新亮起,連帶著一邊的姚列都激動的看了過來。 只有最後一個囚籠裡的王青,依舊安靜。 他很清楚自己變成了什麼模樣,蔣進可以切觸鬚,姚列大不了鋸了腿當個瘸子,可他怎麼辦?連切都沒個切處。 趙鯉看了一眼他們道:“但切除手術並不是能保證你們一定能活。” 蔣進的看起來情況最輕,可也有死亡的風險,趙鯉不能確定這些觸鬚是不是連著他的腦部。 蔣進卻很看得開:“生死有命,小人願意的!” 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回到親孃女兒的身邊,他願意接受這樣的風險。 姚列也在旁邊猛點頭:“瘸子就瘸子。” 當事人都能接受,趙鯉也不再說什麼:“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