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燈光中,無首老婦懷抱陳舊的弦子,過長衣襬拖拉在地,用一種有些怪異的姿態行來。
沈晏曾聽趙鯉述說過這位怪異的神只,但真正見面,他還是下意識護在趙鯉面前。
趙鯉輕拉了他的手安撫,揚聲答道:“是我,奶奶。”
聽趙鯉答話,地祖奶奶三絃上生著的那張嘴長吁一口氣:“你久去不回,其他孩兒也未擊鼓喚我,我擔心你們出了什麼事。”
“無事的。”趙鯉上前去迎,跟隨在地祖奶奶身側兩隻無首無尾的犬上前來,在她身邊嗅嗅。
這兩隻怪異的生物,背上頂著燈籠果似的大肉瘤,隨它們呼吸著肉瘤一明一滅。
“去、去。”地祖奶奶驅趕道。
她上前來拉趙鯉的手:“讓奶奶看看你傷到哪裡沒有?”
趙鯉大方轉了個圈:“沒事呢。”
她對待地祖奶奶的態度極為平常。
兩人相對站立像長輩與後輩相處,有些溫馨意味。
地祖奶奶轉動身子,見沈晏僵硬站在一邊,哎呀一聲:“阿鯉,這俊公子是?”
趙鯉抿唇笑:“是我相好的。”
地祖奶奶頓時樂出聲。
她雖無首,但沈晏明顯能感覺到自己正被打量。
他不由站直了身子,倒真像是面見趙鯉家中長輩一般。
地祖奶奶似極高興,瘦長的手一撥絃子,清脆的絃音迴盪。
她舉起右手在沈晏胸口按了一下,對趙鯉道:“他身負功德與罪孽不算好人,但待你一心一意。”
“是頂好的。”
趙鯉得意笑:“我知道的奶奶,而且他是好人。”
地祖奶奶話音一轉,又道:“這村裡多瘋子,你們切不可去那處。”
她舉手指向東南。
“若將那些人被擾了清夢,是要發瘋打人的哩。”
關心趙鯉現狀後,地祖奶奶突然彎腰沉重喘息兩聲。
這種疲憊痛苦之態,發生在一個神隻身上顯然極不合理的。
沈晏與趙鯉下意識攙住地祖奶奶。
兩人都察覺到了地祖奶奶正在顫抖。
卻聽地祖奶奶方才所指的方向,傳來異動。
有人正仰頭慘嚎,聲音乾癟慘絕。
他們對視一眼,頓覺事態有變。
方才他們進入東南乾屍聚集地時十分謹慎在外圍,絕對沒有觸碰甚至驚醒那些盤坐的三身屍。
目下看來,卻是有了變故。
那處慘叫之聲此起彼伏,夾雜著一些口音極重的上古雅言正音。
歷經千年時光,這些語言趙鯉她們已經不太能聽懂。
但這些哭嚎中的絕望憤怒,如方才的神荼一般無二,只是更多了幾分癲狂。
“有人驚擾了那些三身屍。”
沈晏說著上前一步,張開手臂,掌中黑火跳躍。
在前方憑空形成一座黑色火牆。
這時,聽得腳掌啪啪踏地之聲,街道轉角衝來一四肢著地跑動之乾屍。
大體還保持著人形,腰部贅生出的三個乾癟軀體隨著主軀幹的跑動不穩亂晃。
整四雙癲狂的眼睛,死死鎖定趙鯉等人。
地祖奶奶抖得越厲害。
趙鯉以為她是害怕這些怪屍,但地祖奶奶握住了她的手:“那廟裡有大東西,我害怕得緊,快要關不住了,阿鯉快去。”
她此時還記得應諾趙鯉封鎖詭寺之事。
趙鯉安撫一笑:“奶奶別怕,我們應付得……來。”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慢。
看見遠處那三身屍,以可怕速度衝破了沈晏的焰牆。
自柴隆登臨陰司帝君之位,沈晏能借得的神力越強。
雖比不得另一個世界用人命填出來的強大,但大範圍展開的黑色祭火沾之即燃。
直到將目標的一些焚燒殆盡獻祭於神只才會熄滅。
那衝來的三身屍,腰上贅生之軀體染上黑火,滋滋燒灼成炭後,非但沒有露出衰弱之相,反倒手腳一伸,瞧著像是更強了幾分,越發兇悍衝來。
沈晏見狀立時收縮火牆,對趙鯉道:“毀去這些東西贅生的身體,似乎是在幫它們斬三尸。”
這些玩意越砍越強,若是贅生的三身除去,它們會不會是另一種形態的‘仙’?
面對這種可能越砍越強的東西,兩人同時做下決斷。
“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