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初散的溪谷中,能嗅到清晨水澤清爽的氣味。
但一聲接著一聲的慘叫,卻打破了這方寧靜。
擔架上的男人,衣裳緊緊繃繃,乍一看還讓人誤以為他是胖。
但隨著又一層的痕跡疊加,這人周身一顫瞧著又腫一圈。
方才趙鯉聽見的,那種被人生拔命根子的慘叫就是他發出來的。
此人正經歷的苦痛毫無疑問是極為可怖的。
趙鯉看見他充血通紅的雙目,張大的嘴巴里殷紅的亂晃的小舌。
但這人並不像某些遭受痛苦的人,吃罪滿地打滾。
他直挺挺躺在簡易白布擔架上,雙腳雙手繃直緊貼身側——像是被五花大綁困在刑架上。
趙鯉蹲身,從旁尋了根樹枝,在這人的手背上輕輕一點。
手感像是戳到了裝滿水的水球上,彈彈的晃晃悠悠。
她手極輕,螞蟻腿都折不斷,卻讓擔架上的人喉中咯咯兩聲。
緊繃著身子一顫,身下擔架猛溼了一大塊,竟是被疼得便溺。
趙鯉眉頭緊皺,手探向後腰革囊。
一摘一取,取出一枚麻醉的藥丸。
正想暴力塞進這人口中,先將人保住再查因由。
這時,卻聽得一陣驚呼:“起霧了!”
趙鯉回首一看,便見數十步之外的密林中,不知何時騰起一陣極濃稠的白霧。
霧悄無聲息地從四面八方湧來,緩緩吞噬著視線中的一切。
陰冷又潮溼。
隨著霧氣的加厚,溪谷中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不清。
水聲、風聲、樹葉的摩擦聲,都彷彿被一層無形的紗幕所隔絕。
虯曲的樹木,在霧後張牙舞爪,似……有重重人影藏身之後,正踏霧朝這邊擁來。
因陰司行動的霧不同,這霧壓迫力並不在一個層次,卻顯得更加陰溼鬼魅。
溪谷中的山民,本就是起個大早來著迷信,見狀無不嚇得亂了陣腳。
只清風客和村老最為識貨,次第一個猛虎落地式,撲到了趙鯉跟前。
清風客懂得更多些,不迭聲喊道:“是百詭奪子!”
順他手指方向,恰見馮寶被他的棉花娘親抱著從林子竄出來。
前邊那鬼樣的棉花人偶跑,後邊是霧氣再追,倒真像是那樣。
清風客這一嗓子,成功將其他人全部震懾住。
“公主娘娘救命!”斷頭嶺子村的村老莫看年紀大,哭哭啼啼依舊嗓門亮得很。
趙鯉見得馮寶安全,又被哭哭啼啼喊了一聲公主娘娘,她猛一抽刀。
具備震懾與弒神特性的湛青刀刃一出鞘,周圍窸窣怪聲霎時一靜。
趙鯉將刀尖杵在地上,緩緩抬頭:“滾!”
靜了一靜後,湧來的寒霧以比來時更快了十倍的速度向後退去。
清風客和那村老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正待拍馬屁時,卻發現抱著馮寶的棉花人偶,還朝著這邊來。
溪谷中又是齊齊一陣抽氣。
斷頭嶺子村中二十來號山民,腳下一出溜,全躲到了趙鯉背後去。
被這些人的求生欲震了一下,趙鯉不由罵:“你們挺會躲!”
話說完,馮寶好奇探腦袋。
見一大串人全藏趙鯉身後,小孩快活一張手:“我也要玩老鷹捉小雞。”
“是鬼子!”
“鬼娃娃!”
清風客和村老又胡咧咧,趙鯉聽見身後整齊劃一的抽氣聲,頓時覺得溫度都涼爽了點。
她怕這些人自己把自己嚇死,沒好氣道:“行了,沒事,是巡夜司裡養的小孩。”
趙鯉歸刀入鞘,接了馮寶在臂彎坐著。
本抱著馮寶的棉花人偶,跌跌撞撞撲去那兩個豬籠邊,張開手臂作保護狀。
又轉頭朝著趙鯉梆梆磕頭。
模樣瞧著詭異中又有些可憐。
“起來吧!”
趙鯉看向擔架上的那人,隨著霧褪去,這人雖還是那腫脹模樣,卻已經不再哀嚎。
趙鯉將手裡止疼的麻醉丸放回革囊,改換了一粒增補氣血的藥丸,請村中山民協作餵給了這男人。
自己則是蹲身豬籠邊,再打量籠中的兩個黑毛山魈。
這兩隻山魈應是被山民帶著獵犬圍捕時,受了傷。
溼漉漉的黑毛間夾雜著些黑血。
趙鯉又取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