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在盛京如過街老鼠,加之被沈晏折騰得太狠,目前是家財散盡,只留下了這座宅子。
按照沈晏的意思,本是想再折騰一番,使計讓這家人典當宅子失去最後庇護所的。
只念及趙瑤光還要派上用場暫收了手,給這家人留下片瓦遮頭。
但趙家人在這如同一坨臭狗屎,無人敢再挨邊。
因此,趙家幾人究竟什麼時候淪落到這種地步,誰也說不清。
進來前,趙鯉已料想過趙家那三口子只怕沒個好下場。
但親眼看見,親自聞到黑甕中傳來的那股子腐臭混合著料酒八角味。
她還是因泡菜似的趙淮而驚訝。
隨即,心裡滿是幸災樂禍。
不過趙鯉面上沒有表現出分毫,反倒一臉沉痛。
問心局有一重要特徵,那便是外頭潛英之石顯化的帷幕黑霧,可直播似的將此處場景畫面投影出去,供世人審判裁決。
趙鯉相信,外頭所有人都能看著呢。
因此她好生藏起自己的喜色,只是沉默坐著一言不發。
全身上下只有腦袋面板完好的趙淮,泡在醬油色的湯水裡。
估計是浸泡的汁水加了藥材,趙淮這無皮人沒有半點感染跡象——當然痛不痛的,得另說。
前幾日趙淮夢裡都還咒罵趙鯉這逆女。
現在見她,卻哪還記得先前的惡毒咒罵,啞著聲音求救不已。
趙鯉卻沒搭理他,轉將視線移向其他大甕。
見別的大甕沒反應,趙鯉索性站起身來檢視。
無一例外,每個甕中都泡著萎靡的無皮人。
趙鯉探頭往趙淮身側的大甕看,映目便見趙開陽鬍子拉碴的臉。
比起還能求救的趙淮,久臥病床的死瘸子早已磋磨得像是木頭人一般。
一張慘白的臉仰面,雙目瞳孔都散開。
趙鯉有一瞬間,險些控制不住笑出聲來。
緊咬住腮肉,這才強忍住。
比較出乎意料的是,這甕中泡著的六個都是男人,未見林嬌娘蹤影。
且除了趙淮受難時間尚短,還有精力求救。
其他人都和趙開陽一個死樣。
趙鯉信步坐回圓凳上,揚聲道:“要問心問跡便問吧,莫耽誤我回家吃晚飯。”
竹簾後,側坐的人影咳嗽兩聲,道:“你倒淡定,見親父兄長受難毫不動容。”
趙鯉嘖了一聲答:“你將他們綁了折磨成這般模樣,就別管我動容不動容了。”
簾後之人輕哼一聲。
趙鯉見她側坐的影子抬了下手,幾口黑甕中頓時傳出撲騰的水花聲。
一聲又一聲的呻吟,從甕中傳出。
這呻吟聲悶在胸腔裡,經黑甕內壁放大,像是人便秘半年拉不出,直哼哼。
唯一露頭的趙淮,也跟著哼唧,神情極痛苦。
“這這是怎麼了?”坐趙鯉左手邊的張大人抖如篩糠。
很快他的問題便有了答案。
但見大甕醬油色汁水中,什麼東西一晃。
一個油亮黑鱗的無目蛇,從甕口探出腦袋。
第一條、第二條……
相比蛇中美少年沈白,這些無目黑蛇就醜陋許多。
身上鱗片猙獰,鱗上沾了油脂看著油亮亮邪惡無比。
隨這些無目黑蛇鑽出,旁地幾個大甕終於有了動靜。
一個接一個,人頭從甕口鑽出。
趙鯉面上穩得要死,實際一個人都沒認出。
她右手掌心酥酥麻麻,有一細小如針鼻的木胎獅子,正在她掌心寫下甕中人的名字。
甕中的都曾是官吏。
他們官職不高善結黨,在上一次王元慶應發的瀆職案中被沈晏親自扳倒罷官。
掌心酥酥麻麻,趙鯉腦海卻思索著沈晏傳遞來的資訊。
這幾人都還有一重特性,都是南直隸人,與趙淮是同鄉。
趙鯉指尖在桌面輕敲。
照著常理推斷,這幾人必是聯手幹了什麼損事。
只不待她理清,屋中忽而白光大作。
遍地白燭爆燃。
下一瞬,趙鯉站定黑暗之中。
歷練越多她早不是倉皇從趙家逃命時的狼狽小菜鳥。
一直觀察著她的‘存在’咳嗽一聲。
“你比我想象的更鎮定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