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時下時歇,整個宅院煙雨濛濛。 姬妝和姬玉共撐一把傘,去了外院的僕人房,遠遠地就聽到了姬澹的聲音,兩人對視了一眼。 看來不用他們找姬澹了,他已經見到姬武了。 “阿武哥哥,既然二小姐救了你,你以後就安心待在二小姐身邊吧,二小姐人很好的,這裡有白麵饅頭吃,還有點心、果子。”姬澹聲音洪亮興奮,今日僕人房裡突然來了大夫,他就帶著桑樹過來瞧熱鬧,沒想到大夫是給阿武哥哥瞧病的,這麼一問,原來是氏神救了阿武哥哥。 啪! 姬武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一巴掌打在了姬澹的臉上,小孩子由衷的快樂與諂媚刺痛了他,他口中的二小姐是姜氏的人,姜氏與姬氏不共戴天,怎可因為一點白麵饅頭就軟了膝蓋。大一點的族人都成了奴隸,姬氏城只有姬澹他們這些小孩子了,若是他們的骨頭都軟了,姬氏將永遠站不起來,他的聲音裡滿是失望:“我姬氏氏子,即便是為奴為婢,也不會認賊作父,數典忘祖!” 姬澹何時見過如此駭人的姬武,在他的記憶裡,阿武哥哥是姬氏最強大的勇士,他上陣殺敵,勇武無雙,可是,對待他們這些小孩子,從來都和顏悅色,曾經,阿武哥哥還帶自己騎馬捉鳥。可是現在,阿武哥哥不僅訓斥自己,還打了自己,他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捂著臉抽泣。 姬妝和姬玉已經到了門前,收傘時看到了這一幕,兩人心中俱是一驚。特別是姬妝,自從來到二小姐身邊,有乾淨的衣裳,好吃的食物,這日子比以前在姬氏城好太多了,她內心甚至暗暗想著永遠不要回姬氏城,姬武剛剛的訓斥就像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她不禁滿臉通紅,羞愧不已。 姬玉也被嚇了一跳,懷抱裝著點心的匣子不敢上前一步。 姬武的眼尾掃到有人來,立刻看向來人,目光裡是警惕、敵視,待看清站在門口的人時,他呆了一瞬。 門口站著兩位女郎,俱是穿著青蔥綠的對襟褂以及月牙白的長裙,面容乾淨、頭髮烏亮,不知為何,姬武有些難過,他從未見過姬妝和姬玉穿得這樣乾淨好看。姬氏城缺水,像這樣亮麗的衣裳是萬萬穿不得的,他喉頭哽咽,她們成了奴婢,卻過得比以往更好了。 姜氏好陰險的計謀,簡直是亡我姬氏之心不死啊。 “阿武哥哥!”姬妝的手指捏著傘柄,她也不敢上前,但是畢竟年紀大些,敢開口說話。 姬武重新坐回到床鋪上,這間僕人房裡有四個床鋪,現在只有他一人住。 見姬武不說話,姬妝心中發緊,目光掃到放在床腳的藥包,她立刻上前一步:“這是藥吧,我去火房煎藥!” 這種氣氛太難受了,姬妝只想快點離開,期望中的見面場景沒有發生,反而讓人心中滋生出無盡的煩苦,她不知道該怨自己,還是怨姬武。 姬武卻一把打掉了她的手,被油紙包裹的藥材散落一地,所有人都呆住了,就是姬澹也止住了哭泣。 “你們現在是樂而忘返了是嗎?”姬武也知道不應該在這樣相聚的時刻說這樣的話,但是,他們的明媚就像給了自己一巴掌似的,似乎他之前所有的堅持都是一個笑話。即使戰敗了,成了奴隸,他們,好像,過得更好了。過得好難道不好嗎?當然好,但是這種好不應當是寄居人下,認賊作父! 姬妝的手被他打得火辣辣的疼,眼中不禁蓄起了淚水,她也委屈啊,難道是她想為奴為婢嗎?是他們打了敗仗,自己才淪為奴隸的,關在臺獄的日子生不如死,到了二小姐身邊才算過了幾天好日子,一想起在臺獄,在牙莊的日子,滿腔的苦恨傾瀉而出:“阿武哥哥是什麼意思?是看不得我們過好日子嗎?非要我們在臺獄受折磨,在牙莊受侮辱,這才是你認為的好嗎?” 一旁的姬玉開始抹淚,自從姬氏族人入了姜氏城為奴為婢,家中阿婆就時時嘆氣,她們不擔心男子被鞭笞,最害怕的卻是女子,不論是臺獄,還是牙莊,那都不是女子能待的地方。姬玉從來不曾問過姬妝和姬蕨遭遇過什麼,問了就是撕她們的傷疤,現在,阿武哥哥卻逼著姬妝自己說了出來。 姬武身子一僵,他感覺自己的臉龐火辣辣的,他在幹什麼,他到底在幹什麼?明明是他們這些男子無能,戰敗了,卻害得婦孺不得不成為奴隸,如今,他鄉相遇,看見他們衣食無憂,明媚開心,他難道不是應該慶幸嗎?慶幸即便是成了奴隸,他們也遇到了一位好家主,使他們免受寒冷和飢餓。 “對不起!”姬武羞愧地低下了腦袋。 姬玉淚流滿面,趴在地上撿散落的藥材,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土裡,藥材昂貴,若是在姬氏城病了就只能硬扛。 姬澹也紅著眼眶和她一起撿藥材,沒有人說話。 等所有的藥都撿起來,重新用油紙包好,姬妝接過,冷著臉去了火房,她現在不想和姬武說話,一句話都不想。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