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姬氏城，半分露珠都無，三騎一鳥從破敗的東城門而出，揚起的塵土久久未曾散去。 姬文坐在四輪車上，看著那很快就消失不見的黑點，眼中染起濃厚的憂慮：“那個桑樹什麼來歷？” 才十來歲的孩童，不僅能駕車，還能馭馬，聽說還會侍馬，氏神竟然帶著一個不是姬氏的人在身邊，姬文為此憂慮。 姬澹收回豔羨的目光：“姜通給氏神買了二十個奴隸，桑樹就是其中一個，他跟著我們去了姚氏城，如果不是因為他，阿武哥哥他......” 姬文敏銳地微微皺眉：“姬武怎麼了？” 姬澹一下子就慌了，立馬去看姬玉。 姬玉的臉漲得通紅，回來之前，阿武哥哥千叮嚀萬囑咐，不讓他們說那件事，沒想到姬澹一下子就說漏了嘴。 畢竟只是兩個五六歲的孩童，哪裡是姬文的對手，不一會就招了。 聽到姬武曾經自縊過，幸好被氏神救了回來，姬文神色中的憂慮更甚，昨日與他交談之後，當下熱血沸騰、激情澎湃，但是之後冷靜下來，這才發現，原來姬氏所有人的內心都被仇恨所矇蔽，現在，他們有氏神了，有鹽田了，大部分人都同姬武一樣，心中想的是若是強大了，就要報仇雪恨，把別的氏族踩在腳下。 這是姬氏所有人的願景，而這條路的領路人是氏神，但是氏神卻不獨獨憐愛姬氏人，那個桑樹，就像一根針扎入了姬文的心中，難道這就是氏神的選擇嗎？ “氏神在姜氏和姚氏過得如何？”姬文問道。 從東城門到族學還有一段路程，姬澹和姬玉推著姬文往回走。 “很開心！”姬玉臉上有了笑意：“不僅是姜通，就是夫人小姐公子對氏神也非常好，氏神還救了小公子，如果不是氏神，小公子只怕就被社火班子的人拐走了。” “是啊是啊，氏神還救了姚思廉，姚家的兩位老祖對氏神很好，給了她很多鋪子和宅子，連老宅都給氏神了。”姬澹搶著說：“姚思廉還送了氏神贏氏馬。” 這下，姬文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氏神真的只是姬氏的氏神嗎？ 姬澹繼續說道：“氏神還答應姚氏兩位老祖，說是冬月裡會回去。” 回去？姬文心裡咯噔了一下，姬氏神是這九州大陸上唯一一位修煉出肉身的氏神，有了肉身，氏神就能行走人間，體會百味，不僅僅是一尊只能高坐供桌的法相，如今看來，姬氏對於氏神來說就像一個龐大的累贅，氏神不論留在姜氏還是姚氏，似乎都比在姬氏過得好一些。。 “氏神對姜氏和姚氏沒有怨懟嗎？”姬文的心高高地懸起。 “好像沒有。”姬玉睜著眼睛想了想：“除了姚乾，就是那個姚乾，差點讓氏神去結陰親。” 想起這個，姬澹就恨得牙癢癢：“不過，幸好，幸好姚乾入了天獄。” “天獄？”姬文第一次聽到這個：“是什麼？” “應該是姚氏神的法器，說是如今雖然祂已經沉寂了，但是天獄還在鎮守姚氏城，有那罪大惡極的人，自有天獄收！” 姬文的心卻狂跳不止：“你是說姚氏神已經沉寂了，但是還有天獄鎮守姚氏城？” 姬澹點頭如搗蒜一般，姬文卻陷入了沉思，這幾百年間，不知消散了多少氏神，氏神消散之後，神力也消散了，從未聽說過有什麼法器，若是真的有法器能夠鎮守城池，姬氏神曾經就是數一數二的大神，沉寂之時也未留下任何鎮守城池的法器。 “你們確定姚氏神是氏神救出來的嗎？”姚氏神被囚禁的事情姬武昨日已經告訴他了，原來五彩石釘就能囚禁氏神，難怪姚乾敢拿半座龍尾山做聘禮給自己的兒子結陰親。 “千真萬確！”姬玉從頭到尾都知道：“是白鷺鷺帶氏神找到姚氏神的，聽說，姚氏神的法相全部腐爛了，已經不成樣子了。” 姬文卻在心中暗想，那個天獄莫不是氏神的法器吧，姬氏神竟然用自己的法器鎮守姚氏城，雖然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測，但是還是禁不住內心的酸澀與嫉妒。 這兩百年間，為何沒有任何法器來保護他們，讓他們受盡了凌辱。 “阿武哥哥，從今天開始，我們要繼續在族學讀書了。”姬玉暢想著未來：“我們要好好讀書，也要學習馭馬駕車，到時候，氏神去哪裡我們都能跟了。” 姬文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扶著把手的手微微收攏，憂心忡忡。 ...... 扶風城是邊陲之地，一年大部分光景都是冬季。 半年風沙半年雪，連風似乎都是苦的，幸好如今是五月份，除了太陽烈一些，風沙大一些，倒是不像冬日那樣能凍死人。 三騎一鳥在路邊一間茶鋪前停下，茅草堆的屋頂，投下一小片陰影，兩張搖搖欲墜的桌子，五六把斷腿斷椅背的椅子，曬得黢黑的一對老夫婦在旁邊的土灶旁忙來忙去，看到他們在停了下來，那老者立刻迎了上去：“三位裡邊請，有粗茶和餅。” 從姬氏城徑直前往扶風城，姬南初三人一路風餐露宿，倒是沒有遇到大的問題，所幸還有一日路程就能到扶風城了